第304章 西北之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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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无双，我能活到那一天吗？”</p>

“信我，就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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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雪融不知道乔佚说的能是什么法子，实际她没意识到这是个问题。</p>

她总是昏睡，偶尔醒来脑子也不大灵光，再加上总有人守在她床前跟她说话，她没有时间想那些细枝末节。</p>

这个细枝末节，不但含括了乔佚说的能，还含括了李钺钺代替她洞房。</p>

李钺钺确实在她面前出现了好几次，但她忘了问。</p>

就这么醒醒睡睡，终于，到了故地重游的那一日。</p>

三月初十。</p>

依然是上次那个计划，杜仲、杜衡出营来接应他们，不过这接应回去的，并非是两个低头待命的小兵，而是一个魁梧小兵背着一个说是坠了马的瘦弱小兵。</p>

“不过扭了腰，叫什么军医？送回营去，拿瓶药酒揉揉就行了。”</p>

背人的小兵应了声是，没抬头，直往营帐方向走，走到营帐区也没见停，避过巡逻的士兵，穿行在一个个如碗倒扣的帐篷间，三拐两拐后，消失不见。</p>

营帐区后头一处避风的小山坡后，一捆干柴、一堆篝火。</p>

上一次在这里，她固执地认为篝火底下该有煨红薯和叫花鸡，难得重温往事，乔佚特意嘱咐了，要把这两样东西补上。</p>

他把两人身上硬邦邦的铠甲脱了扔在一边，抄起木柴拨了下火堆，顿时香气飘逸、直钻入鼻。</p>

拨出煨红薯和叫花鸡在一边凉着，解下腰间一个酒囊，剔去盖子，凑到成雪融鼻尖让她闻了闻，“这是军营里的酒，酒劲大，喝着烧喉咙，你闻闻便好了。”</p>

成雪融噗嗤笑了，“闻着香味都能饱的那是鬼啊，无双我还没死呢。”</p>

这句玩笑话叫乔佚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他仰头闷了一口，又换到成雪融嘴边去，“那你小小的抿一口，驱驱寒，也好。”</p>

那酒果然够劲，成雪融不过小小地沾了下唇、舔了舔，便觉得一股眩晕感直蹿脑门。</p>

她长长地哈出一口气，闭目想缓过这一阵，黑暗中，感觉到乔佚在她头顶拨弄着什么。</p>

“这是紫玉丁香簪。”</p>

去年今日——的三天前，她一身轻纱罗衣，头顶此簪，惊才艳绝、惊世骇俗的一舞后，才将男神拿下。</p>

可是今年……</p>

成雪融苦笑了笑，“无双，今年我怕是没力气为你跳舞了。”</p>

乔佚沉默。</p>

成雪融想想，又是苦笑，“其实，我从来没有学过跳舞，上辈子没有，这辈子没有，去年跳的那些纯粹是唬你的。”</p>

乔佚继续沉默，默了一会儿，很是平淡地说：“难怪我总觉你那一舞太过怪异，还以为是那天你过于紧张的缘故。”</p>

成雪融：“……”</p>

这是男神在跟她秋后算总账？</p>

“还好这辈子就要完了，要是真有长长久久的相守，我怕……怕……”</p>

“怕什么？”</p>

“怕爱情会死在细水长流中。”</p>

乔佚转眸扫了她一眼，火光跳跃不定，她眼神有些涣散。</p>

但凡她心中真有一丝解脱的感受，都不至于摆出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p>

地上的煨红薯和叫花鸡都不那么烫了，乔佚撕了一块鸡腿上的嫩肉喂她，她细细地嚼了半天，咽下去了，乔佚又喂了她一口红薯。</p>

“若有长长久久的相守，我便长长久久地伺候你，这样的细水长流，你还怕吗？”</p>

“……嗯？”</p>

“我觉得不好，这辈子快要完了，这一点都不好，我心里希望能和你长长久久地相守下去。”</p>

“啊！”</p>

成雪融叹了一句。</p>

将死之际，男神的话才终于动听起来，也算是她的福气。</p>

她想蹿起来猛抱住男神一顿亲，然后浑身没有力气，只能双眼亮亮的、气息奄奄地、靠着乔佚。</p>

“无双，我这辈子不长、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更短，但我经历的事情很多、我们共同的回忆更加多……就这样要死了，我是有些不甘，但回头想想，其实，没什么遗憾。只是，始终有个心愿……一个，在心里……放了很久、很久的……心愿……”</p>

心愿两字低不可闻，乔佚听着她沉默下来后似有若无的呼吸，心头一沉。他追问：“是什么？雪儿，你还有什么心愿？”</p>

“我……我想……”她虚弱地闭眼、微笑，费力抬手拨下头顶紫玉丁香簪，缓慢而郑重地按在乔佚摊开的手心上，“我想听……听你说……说句好听的……”</p>

“什么好听的？你把簪子还了我，我……我哪里还说得出好听的话？”</p>

成雪融却不再说话了，眼皮沉得掀不起来，只听耳边忽然传来的一声接一声巨响。</p>

乔佚轻轻地摇她，“雪儿睁眼，看看，看看烟花。”</p>

这一箱子烟花，跟着他们从北越一直到军营，乔佚早打算了要在故地重游、往事重温这一幕放给她看。</p>

真不枉她念念不忘，寂静夜空中七彩绽放的巨伞果真绚烂。</p>

但成雪融没能够睁眼看了，她用尽最后力气，只说出了最后一句，“你还没说……你、爱我……”</p>

乔佚怔住。</p>

爱，轻飘飘一个字，竟是她最后的心愿？</p>

他的爱这样重，他以为就算他不说，她也知道。</p>

她确实知道，否则不会有死前种种心计、种种布置。</p>

只是，没能听他说出口，终究成了她临去前未了的遗憾。</p>

“雪儿！”乔佚伸臂，紧紧抱住身边人，滚烫的泪涌出来，渗进她发间，火热的呢喃在她耳边，她却再也听不见。</p>

“爱你，我爱你……”手中的簪子正抵着他心口，他蓄起内力贯于其上。</p>

“雪儿，我爱你！”</p>

“你听见了吗？我爱你……”</p>

“听见了，就活过来，应我一声，好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