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太子商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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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养期间，訾妃命人找来在御膳房时和稻收走得最近的宫女，名唤春眠。</p>

春眠和稻收一样是他国俘虏，在御膳房做最苦的活儿，受尽管事嬷嬷的欺凌。</p>

訾妃坐在床上，脸色依旧不好，目光柔和：“春眠姑娘，别害怕，我……本宫只是想与你聊聊天。”</p>

“娘娘想知道什么？”</p>

“春眠姑娘可愿与本宫说说稻收？”</p>

“奴婢和稻收在御膳房负责洗碗洗菜洒扫，每日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管事嬷嬷刁钻刻薄，常常不给我们饭吃。有一回稻收去厨房偷馒头，被管事嬷嬷抓住，毒打了一顿，即便如此，她还是将馒头揣在怀里，带回来给奴婢吃。”</p>

訾妃记得稻收来芳华宫时，脸上有淤伤，那时她说是因为天不亮就起来洒扫，不小心摔了一跤。</p>

那时就该想到她是在撒谎，那是受了委屈，不想让旁人担心。</p>

訾妃觉得自己真是可笑，那般拙劣的托辞，竟是信了。</p>

“奴婢和她住在杂役房最角落的地方，有的时候晚上睡不着，奴婢问她想什么，她说不知道娘娘您有没有睡着？吃饭时，我们两个总被赶到角落，吃些混着泥巴的饭，她就会说不知道娘娘您吃得好不好？可不能像我们一样吃带泥巴的饭。”</p>

“她不大会洒扫，刚开始总弄得尘土飞扬，被管事嬷嬷责罚，奴婢偷偷去给她送吃的，她边吃边问奴婢，不知道芳华宫有没有洒扫的宫人，可别像她一样弄得满屋尘土才是。”</p>

无论是稻收还是卧雪，她们不会洗碗，不会洒扫，不会浣衣，和訾妃一样，只懂得弄药行医。</p>

可这三年，别说弄药，即便自己生病了，也得不到药材治病，只能生生扛下去。</p>

訾妃给春眠赐了坐，让她坐着说话。</p>

门窗紧闭，透不进光，整间屋子显得十分暗沉。</p>

这偌大的皇宫，春眠惧怕所有主子，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人家，导致自己小命不保。</p>

不过这位訾妃娘娘她却最不害怕，一个能让稻收时时刻刻惦念的女子，不会是坏人。</p>

起初见时还有些紧张，现下已经放松不少。</p>

“娘娘，稻收很少跟奴婢说您的事，但奴婢能感受得出，她很想念您。”</p>

听了半晌，訾妃方才痛苦沉吟了一句：“我又何尝不是呢？”</p>

“娘娘应是很喜欢读书吧？”</p>

“是她说的吗？”</p>

春眠摇头：“她没说过，但是我知道她所有的钱都存起来买书了，这宫里头想要买书并不容易，需得买通采买的太监，要花上比外面多数十倍的价钱才能买到一本书，她辛苦存钱买了书，却没见读过，想来只能是送给您吧。”</p>

“是啊。”</p>

“我们同为罪奴，即便有钱，负责采买的太监也未必肯帮我们，我记得那时稻收跪下求那小太监，求了许久，最后小太监让她做了一个月倒夜壶的糟心事才答应帮她。”</p>

“傻瓜，我可以不读的。”訾妃想哭，但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p>

“前几天，她跟我说，决定要做一件大事，还说做完这件事后，您就不会再受苦。她说这件事很难，要对付的那人极为聪明，但却有个缺点，便是自大狂妄。既然人家有请君入瓮之意，她便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后来我才知道她要做的事，竟是行刺陛下。”</p>

原来稻收知道这一切都是天景帝的谋算，她是想从这份谋算中求得一线生机。</p>

“往后莫要同别人再提起稻收，知道吗？”</p>

“奴婢明白。”</p>

世人都说訾妃娘娘倾城之貌，可春眠第一次见她，就没看到什么绝世容颜，只是看到了一个失去亲人的可怜女子。</p>

春眠沉思后，还是说道：“我还听说一桩事，只是不知真假。”</p>

“你说吧。”</p>

“听陛下身边的内侍说，稻收被抓住后，陛下诘问她知不知道自己败在哪儿，稻收说，她败在自幼问及医道，未曾识毒。”</p>

问及医道，未曾识毒。</p>

訾妃想起簪花临死前说的话，簪花说自己不该一心向医，应学会蛊毒之术，让那些伤害她们的生不如死，永不超生。</p>

“春眠姑娘，谢谢愿意与我说这么多，你先回去吧。”</p>

“奴婢告退。”</p>

訾妃躺下，阖上双眼，满脑子都是稻收的样子，一颦一笑就定格成了永久的画。</p>

她们一起采药、捣药、行医……过去种种，一幕幕在脑海中上演，久久不能忘却。</p>

稻收从一开始入天盛国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取天景帝的性命，奈何天景帝这个人极度小心，苦无机会。</p>

那么小心的人之所以会露出马脚，便是设下龙门阵的意思，稻收自是知晓，但她仍旧选择走了那条路，抱着万一的可能性，从容赴死。</p>

卧雪推门进来，站在床边。</p>

訾妃背对而卧，说：“如果我早些将你们带在身边，稻收就不会死了。”</p>

“她既做了决定，便不由我们阻止。”</p>

“起码我们能告诉她，那毒毒不死人。”</p>

“什么意思？”卧雪瞪大眼睛。</p>

“我只是想到，皇上对我们看管甚严，哪来毒药可用？稻收对毒物研究甚少，未必能分清毒性。”</p>

“狗皇帝！”</p>

“这事还需再考证。”訾妃回过身，缓缓爬起，“东西准备好了吗？”</p>

“嗯，给你吃的那碗汤药里，我在煎药时，按照你的吩咐，留下几厘分药材，制成疫丸。”</p>

“人与动物体质不同，有些病症在动物身上不能体现出来，但若是转到人身上，则很容易爆发。不过煮熟后的食物，可消解大部分毒性，这疫丸可长久维持毒性，即便久煮也不会消散。”</p>

“圣女打算做什么？”</p>

“听闻太子商羽爱吃野味，山间野味虽美，却比不得家养，极易染上瘟疫，若是有疫丸加持，到时整个东宫必会沦陷。”</p>

“好，我来想办法。”</p>

“不，你才刚进芳华宫，正是皇上监守最严之时，不可轻举妄动。”</p>

“那我们怎么办？”</p>

“帮我准备些紫色的衣物，然后静待时机。”</p>

“紫色？”</p>

“我穿了三年素衣，该换了。”</p>

“是。”</p>

虽说女子月内时男子不可进入，然而天景帝在经历差点失去訾妃后，顾不得更多，时不时会来看她。</p>

天景帝还是会和她对弈，次次比，次次赢，每回都会指点一番，訾妃一一记下，可下回用上时，他又会换招数，打她一个措手不及。</p>

今日訾妃又输了，她有些气馁：“陛下棋高一着，总能知道妾身在想什么，妾身根本胜不过。”</p>

天景帝对她的示弱很受用，表示：“那下回朕让让爱妃。”</p>

“不用，妾身师从陛下，应是能胜过许多人，如此就够了。”</p>

“好，那朕再教教爱妃。”</p>

“好啊。”</p>

很快，两人便开始新一轮对弈，天景帝状似无意地问：“爱妃可愿与朕说说你与那个稻收，关系如何？”</p>

訾妃没抬头，似是在专注棋局：“妾身小时候有些淘气，族长便派她在旁监督。她性子很闷，说话无趣，做事循规蹈矩，妾身虽不喜，但始终是族长安排的人，便也没说什么。”</p>

“真的？”</p>

“始终少年时一起长大，多少也有些情谊，若是她没犯下行刺陛下这等大错，妾身总归还是希望她在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