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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力张了嘴,半晌接不上话,又顺着于新和的话说了,“也对,跑死累活还是个老二,想我这辈子,只在宣传处凑活过一年多的一把手,却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眼望过去,各种老二等着我。没天理!”</p>
温言奇说:“按我说,公务员还指望个一官半职,搞企业,收入上去了才是真理。”</p>
周元力说:“他们都是按效益提成,给我定的基础也高些,论收入,比厅里是高的不是一点半点,就是厅长也不见得比我高,这倒是真的。”</p>
“那不就结了”,温言奇摊摊手,“还有啥不服的?管他老二老大?”</p>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哎,各有各的难处。不说别的,刚去的时候,去一个县里,不说哪个县了啊。县里领导都协调好了的,各样手续也办了,偏偏到了项目地,一个乡长就能把你刁难住,也不是说给你使多大的绊子,反正是今天这不行,明天那不行。你也知道他在挑刺,可也不能为了这些小事,天天给县领导打小报告,况且人家打的旗号还名正言顺。我就气不顺了,吵吵了几句,你猜咋的?差点把人家的项目给搞黄了!”</p>
“最后还是我那同学来打了圆场,亲自做了三陪,才算搞定,我在一旁瞅着,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一个乡长而已至于么?后来被弄回来管了一年多办公室业务,慢慢才算摸了门道,这行业,见人低三分,人家得了好处,理顺了脾气,才轮到咱们。抬高别人,贬低自己的时候,才是大家好就是真的好。”</p>
“你还有这一遭?”于新和惊奇道:“我以为你进去就穿西服打领带,忙时觥筹交错,闲时高尔夫的干货!”</p>
周元力撇了撇嘴,“高尔夫?拿球找洞的事,不如弟兄们喝酒痛快,来来来,喝啊,怎么不喝?”,说罢痛饮一杯。</p>
于新和看看温言奇,叨咕道:“慢点,慢点,都多大岁数人了,经不住猛酒的。”</p>
“多大岁数还不是个喝?”,周元力笑道:“岁数到了,气势倒不得!”,偏过头碰了碰温言奇的酒杯,“言奇意思一个?”</p>
温言奇见杯中的酒剩的不多,便一口干了,晃了晃酒杯,</p>
周元力呵呵一笑,拍了拍温言奇的肩膀。</p>
温言奇说:“我说,以后多联系联系弟兄们,别整天来无影去无踪的,我那地方隔着远,不去也就算了,起码回明都了知会一声,万一我和新和在,不喝酒了吹吹牛也行啊!”</p>
于新和伸过头来,扔了句:“我喝酒也行!”</p>
周元力郑重的点了点头,“肯定,肯定”,又叹了口气自嘲道:“说是个副总,还不是给人家打工的,身不由己……你怎么样?”</p>
温言奇笑笑:“就那样吧,摸索着来,想做事了就会麻烦些,不想做事了倒简单了。”</p>
周元力说:“我原来就同新和说过,咱们三个虽说都是文字匠,但……还是不一样的,我……呵呵,较真了些,新和刚好相反,啥都能看的通透……你正好处于我俩中间,不偏不倚。其实这样最好,是吧,肯定能成事!”</p>
不知喝了多少,周元力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带了些许醉意,</p>
“这话说的,能成事,不清楚的还以为我扯了什么旗哩!”</p>
几人你来我往的一杯又一杯,临走的时候最清醒的倒成了温言奇。</p>
俩人一个靠在椅子上,一个趴在桌子上,温言奇觉得好笑,这下算是我把他们撂翻了是吧?</p>
挥手叫来小姐,想把账结了,小姐却指了指周元力,说这位先生来时就买了单。</p>
温言奇收回钱包,笑着摇了摇头。</p>
拍了拍周元力,这家伙睡的死猪一般,嘴角流着涎水,只是哼哼。想起来于新和的那句话,把自己灌醉的人才是真的能喝,今天这出又怎么算?这算是自己灌的,还是和于新和合作灌的?可于新和靠在椅子上不省人事,只怕还是周元力自己搞翻了自己。</p>
俩大活人,怎么弄回去?无奈,只好叫了温言东开车来。</p>
没多久,温言东探头进来叫了声哥?</p>
温言奇顾不得和温言东多说,指了指周元力,“你扶周主任,我拉新和,先弄到车上!”。不料,自己刚一拉于新和胳膊,于新和却突然睁开眼睛咧嘴一笑,“不用不用,自己来,让你搀我算什么回事?”</p>
“你没事啊?”,温言奇睁大了眼。</p>
于新和直棱棱的站了起来,“这点酒,有什么事,走走走!”,又指了指周元力,这家伙是真多了!</p>
不觉间,天色已沉。温言东驾着车七拐八拐的进了省厅家属院,温言奇要扶周元力,言东却挡开了自己,对于新和说:“于哥你们等会,我一人能行”,独自搀了周元力送上楼去。</p>
俩人下车,一阵凉风袭来,顿时觉得清醒了不少,院里时而有人走过,不明所以的看看温言奇,又看看于新和,有几个人冲于新和笑笑,温言奇才觉出来,自己离开省厅已经多年,熟人已然剩不了几个了。</p>
于新和索性背对了过去,摸索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温言奇,“抽吗?”</p>
“你何时学会抽烟了?”,温言奇怪道。</p>
于新和笑笑,“这玩意需要学吗?一点就会!”,说罢,独自点了一根。</p>
温言奇见于新和吸烟时,只是吸进口中,又吐了出来,并不像章书记或者马宁波那些老烟枪那般,到五脏六腑里绕一圈,可分明又像正儿八经的抽烟,烟灰也弹的老练。不禁笑道:“新和,按现在话说,你抽的不是烟,是寂寞! ”</p>
“啊?”,像是回过味来,于新和呵呵一笑,“抽着玩,反正也没啥事!”,扭头看了看,温言东扶着周元力佝偻的背影,叹了口气,“哎……元力这球人,什么事都较真,和自己的后半生也较真。别看他大咧咧的,我听人讲,在那个设计院也不自在……”</p>
“是嘛?”,温言奇虽然问了出来,但想来也是,自己当初就觉得周元力的这一步迈的太随性了,毕竟一毕业就进了省厅,进进出出的,见得都是公务员,熟悉的也是那一套。文人终归是文人的,到哪里都是一样。</p>
于新和接着说:“他那个同学,看元力那时作着处长、主任的,风光的很,许是说了句玩笑话,没想到元力当真了,后来厅里又不如意……”</p>
“原本指望着元力省厅多年,结识的领导不少,结果……你也知道,元力在厅里也就你我两朋友而已,官这个东西,在位了,人都会凑上来,退出去了,谁又会在乎你?搞得元力在那里成了摆设。哎……不好过,不好过……”</p>
于新和似说非说的,说了好几句。温言奇听的明白,却又不甘心似得,问了句:“不会吧?”</p>
于新和摇了摇头,“江山难改,秉性难移,元力是个好人,只是没生对时候!”</p>
又说:“其实这家伙时间也多的很,有几次见他回来,叫他,又说不在……”</p>
温言奇不再说话了,作为朋友,温言奇不忍看到周元力落入于新和说的那般境地。自己也是秘书,也是曾经较真的人,实在是明白那种有力使不出,有劲用不上的尴尬境地。无才也就罢了,随波逐流,浮浮沉沉,就像秋叶,划过天空,悠悠荡荡,也许落在水溪,也许重归枝头,最终一场寒冬,消失的无影无踪。</p>
周元力非但有才,而且自傲,总想把前进的方向盘把握在自己手中,搞个自以为的大同社会。只可惜遇到哪怕一阵似有似无的微风,也会落入尘土。就像于新和唠叨的那样,生不逢时。可话说回来,你怨世道不好的时候,却没有想过自古就是恃才不自傲,居功不骄蛮,但凡做不到这两点,放到哪个世道都说不通。</p>
周元力将自己的才能贡献给了职场,却又将自己踢了出来,也许他不去政治部才对,也许最终不离开那个偏远的设计院才对。可留下来又会怎样呢?</p>
周元力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越来越模糊。</p>
半晌,温言东气喘吁吁的跑来说都安顿好了。</p>
温言奇便说:“那你回吧”。</p>
温言东说了声好,扭头要走,又回过头说:“谭总让问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p>
“我给谭总打电话吧……”。温言东应声而去。</p>
温言奇回过身,见于新和向自己伸出了手,温言奇一笑,郑重的握了握于新和的手。</p>
“回来了就给我打电话,多和元力坐坐,要不这厮的武功都荒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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