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卑微如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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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仲夏。</p>

食疫来的急骤，短短两日就在宫里散播开来。</p>

病患多为上吐下泻，高热不退。</p>

各个宫院都紧锁大门，以防疫病传播。</p>

楚成允也一样，锁在庆阳宫，每日都会有消息传来，哪个宫院被传染了，死了多少人。</p>

恐惧在皇宫里蔓延，皇帝整日坐立不安。</p>

不过还算好，有方神医在，疫情很快得以控制。</p>

宫门开放，楚成允第一件事就是去碧雪宫看母妃。</p>

远远便瞧见宫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一种不好的预感蓦然涌上心头。</p>

「这是怎么了？」楚成允急步上前问门口的侍卫。</p>

两个侍卫朝楚成允行了礼，「丽婕妤染了疫病，按陛下旨意，封锁宫门，禁止出入。」</p>

楚成允脑子轰的一声炸开，脚下有些不稳。</p>

小灼赶忙扶着他，劝慰道，「殿下别担心，疫病能治，娘娘过几日就好了。」</p>

楚成允心神不宁地回到庆阳宫。</p>

残阳西斜，到明日初升。</p>

三日的时间从指缝中溜走，碧雪宫没有传来任何好消息。</p>

「殿下，据说丽婕妤今日咳血了。」小灼去打听消息后回话。</p>

楚成允手中一顿，母妃自几年前病后，身体一直不好，时常天气一变便肺疾复发，而今这般严重的食疫，她……</p>

他捻着茶杯看向院里的木槿树。「小灼，你同方神医不是很熟吗？你去找找他看，能不能给母妃把把脉。」</p>

「殿下，小灼已经找过了，没见到人。」见楚成允失魂落魄的样子，小灼很是自责。</p>

只是他往太医院跑了好几趟，都不见方神医踪影，好不容易见着了，结果对方一句有急事，就消失了，像是在故意躲着他似的。</p>

楚成允隐隐猜到了什么。</p>

……</p>

同不久前在宫道上等楚长卿的场景有些相似，楚成允此刻站在太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宫人，皆用莫名的眼神偷偷打量他。</p>

两日了，没有见过方凌云半个人影。</p>

楚成允心头如同被乌云遮住了的日光一般，昏暗沉重。</p>

「殿下，宫门就要落钥了，想必方神医不在宫里，我们回去吧？」小灼。</p>

「嗯，明日再来吧。」楚成允淡淡应了一声。</p>

回到庆阳宫，不一会儿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一个小太监躬身进来传话，说是皇帝召见。</p>

这时候召见自己，必不是什么好事。楚成允匆匆换了衣服，去了重华殿。</p>

行至殿门外，正巧碰到太卜令那老头从殿内出来，两人视线交汇，对方行了一礼离开。</p>

楚成允心里七上八下地跨进重华殿。</p>

殿内肃静。</p>

楚北玄坐在御案前，脸色暗沉，双目紧闭，紧锁的眉头昭示着他此刻的不悦。</p>

「儿臣参见父皇。」</p>

楚成允行礼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他睁开眼睛，看向楚成允的眸色中除了嫌弃，还有浓浓的杀意。</p>

「父皇找儿臣何事？」楚成允立在屋内，恭敬垂首。</p>

「近日宫内发生此等大事，朕心惶惶，昨日先皇托梦，说皇陵孤冷，无人陪伴……」</p>

楚玄北凛声絮叨了一番，最终，看向楚成允，「为保宫内平安，你便去先皇身边尽尽孝吧。」</p>

先皇？去死人身边尽孝？</p>

是要杀了自己陪葬吗？</p>

楚成允脸色煞白，立在殿中央沉默不语。</p>

「去给先祖们守皇陵，祈求我大楚国泰民安，也好驱驱你身上的邪气。」</p>

不是去死，楚成允脸色缓了过来，在听到驱邪气时，心里沉寂已久的那股恨意，突然就蓬勃了起来。</p>

他暗自发笑，就说太卜令那老头怎么这时候出现呢，这一卦算下来，宫里发生的疫病又盖到自己头上来了吧。</p>

楚成允忍着不甘，不得不领旨谢恩。</p>

「过几日算好了日子，你便上路。」楚玄北。</p>

……</p>

走出重华殿，头顶的阳光刺眼得厉害，刺得楚成允眼眶通红，刺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p>

他望着眼前模糊冗长的宫道，如同他即将走的路一般，迷糊不清。</p>

什么邪？什么守陵？</p>

全是别人的把戏，自己一直都是一个跳梁小丑，按着别人给的脚本在给人演戏逗乐。</p>

守陵，自己去了，母妃的病就会好吗？</p>

守陵，自己去了，还回得来吗？</p>

楚长卿想要的不是自己去守陵吧？他想要自己去求他……想要自己送上门供他玩弄。</p>

既把自己压在了身下，又将自己的尊严按进了尘埃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