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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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郊外僻静的乱坟岗，一黑影伫立在一块石碑前，冷风肃萧，卷起他墨黑如瀑的乌发，落了一地寂然。</p>

黑影脸上戴着一副玄玉鎏金面具，只垂首默然不语，伸了手，指尖轻轻在石碑上摩挲着，似将所有痛意与思念悉数传达，却又无从倾诉，无人聆听。</p>

一里外的红衫树梢上立一青衣，青衣静静地凝望那黑色背影，待黑影转过身，青衣已如清晨的雾气般，悄然飘散。</p>

……</p>

东方还未破晓，大理寺门外已停了一架马车。</p>

祈墨站在缪尘霜的房门前，抬手正欲叩门，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板的那一刻又止住了。</p>

昨夜她大概睡不安稳，且让她再多睡一会儿罢。</p>

刚垂了手，门“吱呀”一声打开。</p>

“祈公子？”</p>

缪尘霜揉着惺忪睡眼，不知道祈墨为何一大早就站在她门前。</p>

祈墨将手中一个绣花包袱递与她，清冽的语气似晨风拂过。</p>

“走吧，去栾川县。”</p>

去栾川？这是要赶我走的意思？</p>

缪尘霜不知所措地接过包袱，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要去……栾川？”</p>

“办案。”</p>

祈墨背了身，示意缪尘霜赶紧跟上。</p>

两人一同上了门外停着的马车，缪尘霜见怀英已经坐在厢里，身边还坐了一位粉面桃腮的少女。</p>

车轮快速转动起来，缪尘霜左右侧目，见暮白不在，便向祈墨问道：“小白他……不和我们一起去吗？”</p>

坐在她对面的少女举了绢帕，捂着嘴轻笑一声。</p>

“小白昨夜去抓捕嫌犯了，还未回来。”祈墨双手交叉抱拳于胸，阖了眼，靠在车壁思忖着。</p>

吴铠的尸体昨夜被暮白在长安西门的护城河边发现，尸体胸口处被利器刺穿，看来应该是凶手使了借刀杀人之计，先买通吴铠杀了崔颢，事后再将想逃走的吴铠灭口。</p>

缪尘霜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明眸皓齿佳人，心中暗暗感叹：“好漂亮的姑娘啊。”</p>

那少女见缪尘霜痴痴地看着自己，笑盈盈地报了名：“奴家姓白，名芷，敢问姑娘芳名？”</p>

细软生脆的嗓音宛如银铃，甚是好听。</p>

“白姑娘，我叫缪尘霜，缪斯的缪，尘埃的尘，冰霜的冰，哦，不是，是冰霜的霜。”她只顾看着白芷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出神，一不小心竟嘴瓢了。</p>

“白姑娘也是和我们一道去栾川县的吗？”</p>

白芷颔首，“正是，听说栾川县的窦县令府上正缺一名婢女，奴家就想着去碰碰运气。”</p>

“啊……白姑娘长得如此漂亮，当一名婢女……会不会太屈才了。”缪尘霜有些惋惜地说着。</p>

白芷抚平了裙摆的皱褶，垂眸回应：“再美的外表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常言道，命运半点不由人啊。”</p>

只听怀英猛咳一声，偏了头，嗓音中略带沙哑：“听闻那窦县令极好女色，白姑娘可千万要小心啊。”</p>

四人舟车劳顿，行至子时，停在一处僻静的山林边歇息。</p>

车厢内，怀英双手抱拳交叉，已酣然入睡，那少女也毫不避讳，只倚靠着车背软榻，用绣蝶的绢扇半掩着面沉沉入眠。</p>

缪尘霜只是阖着眼，却无睡意，车厢外传来点点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那是祈墨在值夜。</p>

缪尘霜挑开车帘，见橘黄的篝火映着祈墨的脸，夜色的雾气拢了他沉静的眉目，眸中虽跃动着火光，却难融其深处的冰霜。</p>

“缪姑娘这么晚了是要去哪？”他抬眉。</p>

“我……我去解手。”</p>

在这朝代待了些许时日，缪尘霜已然学会了很多之前未曾听过的词语。</p>

祈墨站起身，朝她走来，黑色隽秀的身影似踏着夜色，穿云奔月而来。</p>

他解了身上披着的玄青鹤氅，递与缪尘霜：“入秋夜凉，别染了寒气，路远劳顿，莫要生病。”</p>

那鹤氅披在身上，隐约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及那淡淡的竹叶清香。</p>

缪尘霜道了谢，转身朝林子深处走去，火光在她身后一点点隐了光芒，黑暗逐渐占了上风。</p>

他……明明骨子里就藏着温柔细腻，为何总是以一副冰霜冷面示人？</p>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祈墨抬脚紧随其后。</p>

山林茂密，无风也无浪，幽寂的夜空繁星低垂，仿佛触手可及。</p>

缪尘霜只要一身处黑暗中，就瞬间回到十五年前的那一天——那时七岁的她，放了学，被一个陌生阿姨接走，随之而来竟是关入小黑屋中的绑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