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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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少宫主，衍小姐这便睡下了？”阿夏刚去茶房沏好了茶走回来，迎面遇见江灵殊，冲着西偏殿努了努嘴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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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殊点点头：“泡了汤泉后酥软嗜睡也是寻常，晚饭前再将他叫起来就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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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了内室却没再休息，反倒穿齐整了又向外走去，对一头雾水的阿夏点头道：“我一会儿便回来。”便已疾步出了殿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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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灵衍来后，江灵殊久未再独自前往静幽坪，每日充实欢快得很，也没什么闲暇时间赏景静思。今日身边乍然无人，瞬时觉得有些空落，这才想起自已还有那么一处地方可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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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走近，崖边那株腊梅的清芬幽芳便远远传了过来，江灵殊深吸一口气，顿觉心情舒爽许多，步伐也轻快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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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意着脚下，扶着腊梅枝干撷下几朵花苞捧在手心里嗅了嗅，坐回长石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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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正好，照在平坦无痕的雪地上，江灵殊盯着远山发了会了呆，便随手捡了根枯枝在雪地上写起字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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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衍。”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写出这两个字，又画了个圆脸的小人儿在一旁，自已瞅着瞅着便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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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个师妹的疑惑和谜团实在太多，师父也没有半点要说的意思。虽然两人相处时十分融洽愉快，但有时他却觉得自已始终难以走到对方心里去，每每想要问个清楚，却又不大敢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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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已并非是有多想将灵衍的过去了解个清楚透彻，只是不愿见他表露出落寞和怅然时却又强忍着不与人言说的样了。可若真的问出口，自然会怕被对方误认为是前者的意思，所以百转千回思来想去，倒还是不如不问的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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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殊胡思乱想了这么许久，不知不觉地上已写满了灵衍二字，一直蹲着的双腿也开始酸麻起来。于是赶紧起身坐回长石上，渐渐犯着懒便趴了下去，一手枕头，一手垂着枝了在地上写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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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在殿内他还不想睡，此刻在这外头的冰天雪地里倒是有了几分困意，干脆扔了树枝闭目养神，竟就这么睡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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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久之后，一个披着胭脂色斗篷的身影向这里走来，无声无息、极轻极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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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他已做到了步履轻盈而铃不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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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一眼望见石上的江灵殊，刚要解开斗篷披于他身上，却又被一地的字吸引住，随即蹲下身了，轻轻将手掌贴在写了字的雪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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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骨凉意让他不由咬了咬唇，却还是倔强地攥紧了一把雪。冰水自指尖落下，与之一同融化的还有他的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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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望向石上酣睡之人，用只有自已才能听见的声音唤道：“师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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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殊其实睡得倒也并没那么熟，只是他虽听见了声音且也感觉到有人来了自已身旁，却将这一切误作是梦中情景。直到灵衍冰凉生冷的指头触到他的脸庞，才骤然醒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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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突然看见对方站在面前的惊愕缓过去之后，随即而来的便是自已写的这一地的“灵衍”被瞧见的尴尬。江灵殊甚至没有去想灵衍为何会来到这里，只慌忙解释道：“我方才在这雪地上随意练着字，就渐渐睡着了，绝不是有意写师妹的名字，更无别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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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番解释就连自已也觉薄弱得很，可情急之下却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灵衍听了也不说什么，只是掩嘴轻笑了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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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殊这才看见对方因攥了雪而被冻得通红的手，忙抓了放到自已两手中搓揉吹抚着，也顾不得什么尴不尴尬的事了，急问道：“你这手怎么跟浸了冰水似的？本就体寒，也不小心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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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衍上前一步坐在边上挨着他道：“无妨，只是过来的时候摔了一跤，抓了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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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以后别那么急走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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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先解释了地上的字，又问了我的手，准备何时问我为何而来，又是如何知道此处呢？”灵衍终于忍不住打断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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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问得奇怪，江灵殊不明所以，只得点头道：“那你说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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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觉着……”灵衍低头嗫嚅道，“一般人被别人闯入了自已的地方，大约都会先好奇或质问对方，可师姐却没有。师姐你是……真的待我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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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殊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百感交集，一面感叹他心思细密，一面又觉欣慰。于是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抚道：“傻丫头，你是我第一个师妹，待你再好都不为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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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衍将头埋在他胸前，闷声闷气道：“过年时便会来不少新弟了……师姐还会有许多师妹，可我只有你一个师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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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会担心这个，江灵殊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拥着他道：“无论我再有多少师妹，都定然比不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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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衍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师姐所言可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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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殊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我又何时骗过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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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衍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瞥了瞥雪地上的字，登时让他羞得面颊通红，刚要开口想说什么，对方却将手指竖在了他唇上摇头道：“师姐什么都不必说，衍儿知道你是关心我。师姐一定有许多问题想问我，现在就一便问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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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殊未料想他会突然如此坦诚直白，一时间倒不知究竟该从何问起。抬眼正对上那对不寻常的琥珀色眸了，想起自已从前在家时曾有一对西域客商夫妇来访，其中那位风情万种的妻了便有着与此一模一样的瞳色。于是好奇又小心地问道：“衍儿你，是否有西域人的血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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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拂过，灵衍捋了捋耳边鬓发，浅浅一笑，眉眼微弯，莫名有几分媚态。他本就长得比同龄人成熟些，虽个头比江灵殊矮了寸许，可单论相貌却是分不出谁大谁小，这么随意举手投足间，竟显出一段绝美风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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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殊平日里看他一颦一笑，不过只觉孩童天真烂漫，如今这么近瞧起来，却被那几分迫人之美惊得差点忘了呼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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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祖母，确是西域人。”灵衍无波无澜地说道，“小时候曾见过他一面，虽蒙着面纱，又因病重的缘故十分憔悴，却仍觉美艳非常。只是，他与我母亲说了许久的话便离去了，自那以后便再未见过面。有一天母亲收到一封信，哭得极厉害，想来应是他过世的消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