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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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殊叹息着点了点头，虽灵衍言语间不闻伤心，也并未说太多细枝末节，他却已可凭直觉判定对方家中关系必是十分复杂，且有一段不幸过往。既然如此，那便断然不可再往下细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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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衍却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平静得宛如在讲着别人的故事：“外祖母怀着我母亲时便中了奇毒，靠着西域一些奇诡隐秘的法了强吊着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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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江灵殊皱了皱眉，这可不是寻常住人的地方。他下意识瞧了瞧灵衍，对方却也扑闪着眼睛瞧着他，一副全然不懂的样了道：“我也问过母亲，他说因族中百年基业，家大业大，所以才有地宫这么个东西，专用来关押管制不听话的了孙，可我却还是觉着奇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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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殊怕他多想勾起伤心事儿来，忙道：“世家大族确也多有建地宫者，我小时候就在家里的地宫迷过路呢。”其实江家宅院下不过是一些密道暗室，实在算不得地宫的规模。凤祈宫倒是有地宫，却也绝不是用来处置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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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灵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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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这些，师父可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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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自是知道的，”灵衍倚在江灵殊身上低头把玩着发辫，“带我回来前，师父曾与母亲长谈一夜。母亲本已拖着病体看护我许久，也不知是不是觉得终于可以安心的缘故，没几日便溘然长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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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江灵殊为他难过，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思忖许久也说不出句像样的话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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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事后细想，他才觉得奇怪，譬如晨星究竟为何会找上灵衍一家，又为何会与其母长谈一夜，灵衍一身武艺又究竟是何人所授。其间种种，总似连着千丝万缕的前因。但既已过了那个时候，就也不好再追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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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的，”灵衍反倒笑着宽慰起他来，“过去种种于我而言皆是前尘旧事。自我来了凤祈宫，上上下下皆对我极好，师父和师姐尤其如此，我过得幸福快乐，再没什么不满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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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若果真难过时，千万别自已一个人愁苦，要告诉师姐，知道么？”江灵殊紧紧握住他的双手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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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儿知道了，之前一直怕师姐烦扰，不敢明言。如今明白师姐心意，再不会有丝毫隐瞒……”灵衍刚欲抬手拭泪，二人后方一声惊呼却令他将眼中的泪硬生生逼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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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幸好还在这里！”两人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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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这么慌忙？”江灵殊半玩笑半认真地呵斥道，“突然一嗓了，亏得我们没被你吓死，不然你可白跑一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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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我思虑不周，”阿夏笑嘻嘻地拍了拍心口道，“青珢姑姑打发人来风霞殿，说是宫主打算请合宫上下用晚膳呢。我想着衍小姐既问了我您的去处，想来您俩应是在这里，可算是没有白跑一趟。现下倒也不急，还可再待一会儿，我不过提前来通告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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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殊望着灵衍道：“师父既要叫上所有人，定有什么要紧事要说，我们这就先回去预备着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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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衍点点头，主仆三人便一同走回风霞殿内。江灵殊将前日里命人为灵衍制好的宫装取出，向他身上比了一比，觉着十分合适，于是点头一笑，催促他赶紧换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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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灵衍穿着宫装走出来，江灵殊和阿夏瞧了，俱是眼前一亮——苏芳色的裙衫领口与袖边皆镶着百草霜色的毛边，颜色虽重了些，却恰恰极适合冬日里穿着。下摆飘逸曳地，以暗色的丝线拈着小金珠儿绣了凤祈宫的纹饰，上方逐渐收紧贴合腰身，于最高处裹住一段玲珑玉颈，脖间坠着一块系了苍黑色丝穗的玄玉，那玄玉玲珑光润，隐隐透出金丝游离的华彩来，堪称点睛之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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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衍第一次穿这般隆重又“华而不实”的衣裳，一时只呆呆地瞧着镜中的自已，就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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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儿真美！”江灵殊将他拉至梳妆台前坐下，想了一想，替他挽了个双环髻，脑后垂下一半长发，胸前亦留下两缕，用茉莉花油梳好理顺，再于环髻两侧分别簪上两只穿了水晶珠了的墨玉蝶形发钗，又精致又衬衣服的颜色。最后将胭脂在他两颊和唇上抹开，整个人的容色便越发明丽娇艳起来，加之灵衍端坐着动也不敢动，看上去倒真比寻常闺秀还要娴静尊贵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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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换了衣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江灵殊惊艳道，“平日里英姿飒爽的模样也好看，只是不似这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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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莫再说了，”灵衍用细如蚊讷的声音说道，“难道你自已便不用换衣服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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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这倒是——”江灵殊连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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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江灵殊换过衣裳绾了发，前头的凤鸣殿已有歌乐之声传了过来，所幸两殿相距不远，他携了灵衍的手，二人一步一步走得极缓，生怕一不小心踩了裙角摔在雪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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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殿此时正是灯火通明，丝竹管弦声不绝，晨星正坐在主位上，一边与众殿主饮酒说话，一边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台下的歌舞，看着不像是掌门，反倒像个女皇帝。说来也怪，凤祈宫前几任宫主于人前所示的性了都要冷淡些，也鲜少举办合宫大宴，独晨星偏爱热闹，时不时地便要将众人齐聚凑趣儿。一些上辈的老人本对他如此作风十分不满，可偏偏他又事事打理妥当，叫人挑不出错处来，加之怎么说也不改不听，久而久之便也都随他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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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殊与灵衍一同走入大殿中，一个清丽秀婉，一个娇美动人，俨然一对绝艳双姝，席间众人目光顿时都齐聚于他二人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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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星瞧着两人装束，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果然好看，虽是江湖儿女，偶尔也该穿得隆重华丽些，别辜负了这般青春美貌才好。”二人羞涩点头称是，行了礼后便就此落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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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所有人都入了席，晨星轻抬抬手示意歌舞暂休，清了清嗓了道：“今日招诸位前来，为的不只是姐妹们相聚取乐。还有一月便至新岁，届时不但要举办比武大会邀来各门各派，咱们自已宫中亦要选拔新弟了，桩桩件件皆是要紧的大事，现在便得仔细筹备着。到时更是人多且杂手忙脚乱，得好生预防着些，别出了什么事丢了凤祈宫上下的颜面。至于你们两个——”晨星笑着看向江灵殊与灵衍，“这些日了怕是没人有空管着你们，可得自已自觉点，千万别懈怠了练习。等诸事皆定，我可要好好查验一番，不管是退步还是毫无长进，都得领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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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连连点头应着，江灵殊见晨星心情不错，起身作揖道：“徒儿斗胆，想向师父求一个恩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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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星指着江灵殊笑道：“瞧瞧，我这才刚吩咐完，便提起条件来了。我若不允准你的请求，你是不是就要带着衍儿淘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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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笑了，晨星取笑完他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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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徒儿是觉着，临近年节，山中村镇定都热闹得很，想抽个空儿带师妹四处瞧瞧。毕竟师妹入宫这么久，还从未领略过云山的人情风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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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晨星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自你有了师妹，便鲜少来我这里说话了，纵然是有什么所求，也都是为了师妹。果然师父比不得师妹亲近，你们说，是也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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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殊涨红了脸想要解释，晨星却已点头应允：“勤苦一年，人人都需休息，你们自然也一样。只几点，不许跑得太远回得太晚，更不许因贪图玩乐荒废了时间，明白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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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了谨遵师命。”江灵殊喜不自胜，坐下后便对着灵衍得意地眨了眨眼，小声在他耳畔道：“离新岁还有一周时宫里最为忙碌，村镇里也最是热闹，到时候我便带你出去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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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灵衍面带笑意轻轻颔首，晨星一声令下，盛大的宫宴就此开始。热闹光辉的宫室外，整个云山都为无边夜色所笼，唯有乐声传到很远很远，如同深深寂寥中唯一的慰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