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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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很暗，一线光亮从内室门框处的缝隙里漏出，照在女孩微垂着的浓密睫羽上，投落下两道小扇子状的影儿。</p>

瑶城城外四五里处，有山名曰绂云山，百川书院便是傍山而筑。山长裴哲学识渊博，通儒达士，其兄裴鸿为当朝太傅，深受圣人倚重。</p>

书院占地不小，装饰古朴雅致。彼时春风拂槛，草木渐次生出新叶，蓊蓊郁郁。</p>

韩绍清穿了月白色细布襕衫，握着一根青竹笤帚，不疾不徐的清扫着地面。</p>

几名同样身着月白细布襕衫的少年沿着回廊谈笑走过。为首一人浓眉炯目，黑发束冠，腰间系着金线流云纹的腰带，行走举止间，流露出一股浑然自成的贵气。</p>

到了回廊转角处，他脚步忽地一顿，偏头看向庭院中那个挺秀身影，唇边挂了笑：“韩兄，城里的怡瑞轩最是适合吟诗作赋，与我们同去如何？”</p>

话音方落，其余几人伫足，神色各异地望了过去。</p>

他手中的笤帚停住，眸色平静回望过来：“多谢，今日不便。”</p>

少年笑意不变：“那么，待下次吧。”说罢，悠然迈步往前。另几人或挑眉，或嗤鼻，短暂交流了一下眼神，继而跟上。</p>

两刻钟后，洒扫完毕。韩绍清通过月洞门，沿着青石小径往前行去，穿过一片茂盛的枇杷树林，一座结实的木屋映入了眼帘。他将笤帚与撮箕归置好，在木屋面前站定，轻声问道：“荀伯，在家吗？”</p>

沉缓的脚步声渐近，一道佝偻的身影从阴暗里走出，停在稍稍明亮的门槛边。</p>

老人抬了眼皮，眸中古井无波：“今儿是晦日吧？”</p>

他颔首：“有劳荀伯了。”</p>

老人未作应答，缓缓转了身。屋内一阵轻微声响后，便有一只枯槁如树皮的手伸出，朝他递过去一把铜板。韩邵清接过，道了声谢，回身踏着青石离去。</p>

两旁或种植，或野生的花木随风摇曳身姿。一条缀着心形小叶子的细长藤蔓不知从哪里穿出，妖娆而缓慢地探向他的月白色衣摆。</p>

忽地，一道凝聚了压迫感的寒凉眼神刺过来，藤蔓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僵住不动，片刻后，瑟瑟地缩回了丛中。</p>

入夜，暗色的天空中，飘着一弯弦月，月儿周围散落了淡色的浮云。</p>

静心轩东南角的一间寝屋内，韩邵清在烛光下书写家信。</p>

“据闻那萧容是从京城来的，出身高门，家世显赫，一人就占了西面的半个院落，山长还破例准许他带了仆从。”范莨觑着他好半晌，仍是没能把得住嘴阀，“他数次相邀，想必有意结交于你，这等好事，为何拒而不应？”</p>

他笔下动作未停，烛光照着他俊秀的侧颜，奕奕生华，而那眸中依旧无波无澜：“曲意逢迎，实难为之。”</p>

范莨翕了翕嘴，又道：“有人眼巴巴盼着这般的机遇，却求而不得。你倒好，直接弃之如敝屣……”</p>

“若想诚心与人交好，亦无不可。”他将狼毫笔搭在豆绿砂的澄泥砚上，目光略作停留，“反之，依我拙见，与其分出心力去钻营取巧，不如专于学，足履实地，充盈自身，方能在仕途上长久。”</p>

范莨不知听进去多少，返身上榻了。</p>

百川书院每月逢十八日有考核，俗称堂课。号完卷后，蔡夫子笑呵呵地把首名嘉奖递到韩邵清手中。</p>

范莨双目圆瞠，霎时失语。</p>

其余学子看向这名从偏僻山村来求学的同窗时，不由暗自收起了轻蔑与不屑，从而添上几分正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