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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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除的夜里，皇城放起了烟火。橙红黄绿的颜色夹杂在一起，在高空中一朵朵炸开，璀璨而又绚丽，只是转瞬便灰飞烟灭，余下一堆让人感怀的烟迹。</p>

百姓们纷纷携妻带子出来观赏，穿绣花棉袄的孩童们，有的握着彩泥的捏面塑，有的啃着冰糖葫芦，还有的捧着烤番薯，所有人的面上洋溢着欢喜。</p>

这夜过后，地上分明的脚印也将覆上新雪。</p>

裴砚提着一只微亮的琉璃兔子灯，赤足走在落满白雪的院中，丝毫不觉寒凉。有一刻，他苍白的脸颊被焰火的光芒照亮，添了几分暖色。</p>

他慢慢走到荔枝树之前，伸手轻拂，叶片轻颤，覆在上面的积雪簌簌而落。</p>

“潆雪，吉祥如意，平安喜乐。”他柔声说。</p>

新年的钟声敲响，清悠悠回荡在广袤无垠的夜空。</p>

仁寿宫。</p>

程皇后身着大红遍地织金通袖袄，伫立在高高的白玉石阶上，眸中寒光笔直地射向低处一双渐渐远去的背影。</p>

卫嬷嬷给她披上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亦是同仇敌忾的朝那处狠狠剜了一眼。</p>

“愿母后新年安康顺遂。”楚怀容携着蔡臻儿向她行礼，“儿臣这便回东宫了。”</p>

“好，好。本宫也该回了。”她收回神色，扶住卫嬷嬷的手，缓缓行下台阶，坐上候在一旁的凤辇。</p>

昆宁宫内，挂着一盏盏朱红的灯笼，烛火的光透出，将黑沉的夜色照亮了不少。</p>

程皇后由她伺候着除下沉重繁琐的饰物，少刻，转眸望向高几上的碧玉雕嵌玛瑙缠枝莲纹水仙盆景。</p>

“兄长说并未确定，本宫却觉得铁定是他在作祟。还好墨儿无恙，否则本宫定不会轻饶了他！”</p>

“依老奴之见，不如将此事禀告皇上？”卫嬷嬷握着牡丹纹玉篦，为她梳通头发。</p>

“墨儿是程氏的珍宝，但在皇上心目中，却远不及他那个儿子重要。”程皇后不妨嗤了声，“他宠幸十几年的妃子是个蛇蝎美人，连她唯一留下来的儿子也是心肠歹毒的。这话若由本宫来说，他未必会信。”</p>

“可廑康王成日的在背地图谋不轨，万一他再使什么阴招去害少爷或殿下，老奴实在不敢想象……”她话语又是气恨，又是含着忧虑。</p>

“为今之计，唯有暗中加派人手，要紧看住廑康王府。一旦发觉异常，即刻禀报本宫。”程皇后眉眼凝肃，“不论他要做什么，都别让他得逞。”</p>

夜色更浓了，隐约有细细白白的雪粒从天际飘落，最后依附在成片的琉璃瓦上，凝结成一层白霜。</p>

卫嬷嬷躬着身，把雕金玉枕和五彩凤凰图案的锦衾整理一番，又去拨弄角落的景泰蓝掐丝珐琅熏炉。</p>

“嬷嬷，你歇息罢。”程皇后看着她的雪鬓霜鬟，“往后这些事，让尔芹她们来做。”</p>

“诶，老奴这就告退了。”她神色忽而溢满慈爱，“老奴可得保重身子，还要看到少爷结一段并蒂良缘，给程家多多的毓子孕孙呢。”</p>

程皇后脸色亦是回暖了几分。</p>

东宫。</p>

楚怀容一袭明紫色绣蟒纹长袍，腰间镶玉缎带端端正正系着，漆黑的发束在嵌宝紫金冠中，两侧垂下丝质冠带，衬得他气度雍容，温文华贵。</p>

数月以来，他反复忆起程皇后的一席话：“怀容，切记。来日登基之时，头等要事便是将他逐去封地，无召永不回朝！”</p>

传言中的兄友弟恭，埙篪相和，在这层层的龙楼凤阙里，在无上权欲的熏染中，终究被磨灭得了无痕迹。只应了那句，最是无情帝王家。</p>

“殿下，您累了吗？”蔡臻儿蹲在榻边，仰头望着他，“明儿还有祭神与朝贺，臣妾帮您宽衣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