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曰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五十六章 信中涂抹迹 欲立程昼储,即鹿,赵子曰,海棠文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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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法通心头“咯噔”一跳,想道:“我就知道接下来会有这么一句!”大略猜出了莘迩叫他帮的忙是什么,硬着头皮,做出忠心耿耿的模样,说道,“明公但有所令,小僧无不尽遵!”
莘迩笑道:“那你就帮我,给姚桃去封书信,如何?”
“敢问明公,要小僧在信中写何内容?”
“姚氏是你的故主,今你降我定西,虽然你与姚桃从今分处敌国,但人孰无情?故主之情,不可忘也。我也不要写别的什么东西,你只需按此纸上内容,一模一样的,照写一遍就是。”莘迩说着,打开案上的秘匣,从匣中取出了一张纸,示意释法通上前来拿。
释法通起身下榻,恭谨地行到莘迩案前,恭敬地把那纸拿住,落目去看。
看未几眼,他面色微变,抬起头来,说道:“明公,这……?”
莘迩含笑问道:“怎么?可是有字你不识得,抑或有哪里你没有看懂?”
释法通说道:“字,小僧自是都识得的,也都看懂了,只是有个疑惑,不知敢问不敢问。”
“你忘了么?我最不好繁文缛节!没什么不敢的。你问。”
释法通问道:“这纸上内容都是寒暄,叙私情之语,这些小僧如果照写,自是极易,唯是……,唯是为何纸上多有涂抹之迹?明公适才令小僧照此,一模一样地写上一遍,那这涂抹之迹?”
“‘一模一样’的意思,你不懂么?”
“小僧懂,可这涂抹之迹……?小僧有些糊涂了,所以才斗胆有此一问。”
莘迩抚髭笑道:“你既然懂,还糊涂什么?一模一样,就是原封不动的照搬。你当然是要把涂抹之迹也照搬摹写,这样,才叫一模一样,否则,能叫原封不动么?”
堂中余下的诸人,曹惠、魏咸、兰宝掌、赵勉、薛猛,兰宝掌没明白莘迩为何叫释法通照搬摹写涂抹之迹,魏咸、赵勉、薛猛想了一想,乃才明白,曹惠却是最早想明白的一个。
要非是身在莘公府的堂上,坐於莘迩的驾前,曹惠忍不住都要拍案叫绝了。
他暗挑大拇指,心道:“莘公此策,反间计也!诚如莘公所言,人孰无情,释法通追随姚氏父子两代、三人,而今被俘降我,去信其故主姚桃,通报他投降后的近况,倒大约尚属人情,还无所谓,可一旦信中出现涂抹之迹,不免就会被有心人怀疑了!
“这信中为何会有涂抹之迹?又这涂抹之迹,到底是释法通涂抹掉的?还是姚桃涂抹掉的?情理言之,正常的文书、信件都会是干干净净,字迹整洁的,那十之**,这涂抹掉的东西,有心人肯定便会怀疑是姚桃所为。如此,那被姚桃涂抹掉的是什么内容?往深里琢磨,姚桃又为什么将之涂涂抹掉?却是越琢磨,就越会让人起疑。
“妙也,妙也,莘公这是在送一个大大的借口给孟朗。孟朗获悉此事后,不管他会否看破此是莘公之计,他既久存忌惮姚桃之心,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会再次进言蒲茂,请杀姚桃!又也不管蒲茂会否接受孟朗的建议,而至少姚桃将要越发的自身难安了!”
想到此处,他对姚桃不禁略生起了点怜悯,想道,“姚桃也是可怜!身虽羌人,按说与蒲茂是近族,却因旧为唐臣,故不得孟朗信任,先是被孟朗施‘金刀计’,哄得他弟弟出逃白虏,身死邺城,而下又被莘公算计,此信到他手中后,他在蒲秦的日子,可以想见,只会一天比一天难过!……话说回来,这对我定西则颇有利,他的可怜,却也顾不得了!”
曹惠的猜测、推料,正是莘迩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个计策其实也不是他的首创,他是从前世的记忆中,扒拣出了这么一条曹操、马超的故事,之前无处使用,当下借释法通降定西的时机,恰好可用在姚桃的身上。
——这条计策用在姚桃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他本来就被孟朗时刻惦记着,不被孟朗所信,换言之,本来就很有在他身上使用此策的前提和基础,今通过释法通,把此策在他身上一用,不用想,定然会收到奇效。
结果可能有二。
要么蒲茂终於听从了孟朗的建议,把姚桃杀掉;要么蒲茂仍不杀他。
如果是后者,就像曹惠想的,姚桃从今往后,在蒲秦确实就肯定会越来越自身难安,那莘迩就可以再寻别的计策,试着把他招揽为定西的内应,从而也许在未来某场与蒲秦的战斗中出奇制胜;或者再接再厉,索性将其逼反,从而造成蒲秦的一场内乱,削弱些蒲秦的军事实力。
如果是前者,获利会比后者少些,但也不是毫无所获。
首先,毕竟姚桃统带的民户现下尚有数千家,而且姚氏在其家乡南安郡的羌人部落中很有声望,他帐下诸将,亦多是原籍南安的羌人,那他若是被蒲茂杀掉,他的这些部曲、南安的一些羌部,可能就会因为惶惧、义愤等缘由与蒲秦离心离德,此对定西,亦有可趁之机。
其次,姚桃若被杀掉,那一样被孟朗不信任的慕容瞻等,下场会是如何?可以借由姚桃之死,令慕容瞻等各起疑虑。
释法通怔怔地看着纸上内容,过了稍顷,说道:“小僧明白明公的意思了。”
莘迩摸着短髭,微笑说道:“明白了就好。那我问你,你何时能把此信写成?”
释法通猜到了莘迩会叫他写信给姚桃,却万万没有猜到莘迩叫他写的是这么一封信。他脸上的神情倒无剧烈的变化,内心中天人交战,不管怎么说,姚桃是他的故主,待他不错,而若是按莘迩的此信内容照抄一遍,待送给姚桃之后,姚桃会遭到什么样的下场,他又岂会不知?
这信,写是不写?
安静的堂中,释法通很快做出了抉择。
他咬牙说道:“只是一封信,百余字,乞请明公赐纸笔,小僧现在就可写。”
魏咸得了莘迩的命令,到莘迩案前,取案上的纸墨笔砚,放到释法通坐榻边的案几上,亲自把纸铺开,给他磨墨。释法通落座,将莘迩给他的那张“样信”放到上头,提笔侧身,果是按“样信”上的言语词句,包括涂抹之迹,一模一样,全然不变地照抄了一遍。
抄完,他下榻来,捧着呈给莘迩。
莘迩看了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见释法通面色不如刚才,很有点落寞之态,说道:“大和尚是个聪明人,应是已经猜到我为何叫你写这么一封信给姚桃了吧?”
释法通回答说道:“明公此反间计,明公高明。”
“称不上高明,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莘迩这话没头没尾,拾人牙慧?拾的谁人牙慧?释法通不记得古今有人用过此计。但他此时的确心情低落,亦没心思追问,听莘迩仿佛安慰似的,继续与他说道,“大和尚,我观你意态沮丧,你是不是担心姚桃会因为你的这封信有性命之危?”
释法通强打起精神,说道:“小僧今已拨乱反正,痛改前非,一腔忠心,自是唯献我定西!唯献明公。莫说姚桃是小僧之旧主,便是小僧如有父、子在氐秦,小僧亦会大义灭亲!”
“大和尚,你实是无须担忧姚桃会有性命之危。蒲茂才得河北,正招徕雄杰、稳定人心的时候,我给你保证,他定然是不会因为这封信就杀了姚桃的!你的担心,你就收回去罢!”莘迩顾与曹惠等人,称赞释法通,说道,“虽已投我定西,难忘旧主,大和尚非薄情寡义之徒,诸君,为人处世,正当如是!”因了“薄情寡义”四字,想起了一件事,转回目光,似笑非笑地重落到释法通脸上,说道,“大和尚非但不是薄情寡义之徒,且是多情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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