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结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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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桑身侧的窗户还开着, 夏夜微醺的晚风悠然地灌了进来，混合着虫鸣和不远处的喧嚣，将车内的乐曲声烘托得愈发真切。</p>

她已经搞不清事情的走向了。</p>

裴寒舟亦是一言不发地瞧着她, 似是在思索和酝酿着什么。</p>

身为当事人的林洛桑, 终于在大脑一阵空白后顺利断线重连, 她倾身, 往后调了一首歌, 想要确认是不是自己的专辑。</p>

虽然以前的唱法和现在有很大的差别, 但毕竟是自己的声音，她用力辨认一下还是能听出来的——</p>

这的确是她很久前出过的那张翻唱专辑。</p>

她问裴寒舟：“你从哪搜来的？市面上好像早就没卖的了。”</p>

男人略作思忖后沉声开口道：“前几年出差的时候失眠，到车里拿东西顺便想听几首歌, 结果没带CD。”</p>

“就开车随便找了找, 正好在路边发现一家店，拿了最新的那张。”</p>

或许是之前被曾祖父培养出的习惯，他在烦闷时也有听曲子调整心情的习惯, 偶尔爱听些老人喜欢的戏曲, 但不是经常。</p>

那天晚上的情况他记得很清楚, 正好是凌晨四点钟, 沿街都没什么人，店里老板也不在, 多数专辑看起来都很陈旧，只有一张比较新。</p>

他便抽出几张钞票压在计算器下，拿走了最新的那一张。</p>

听到这儿，林洛桑转头：“那既然是你买的, 你怎么会不知道歌手是谁，我记得专辑上有我的名字和照片啊。”</p>

她舔舔唇瓣，眯眼：“你该不会真是诓我的吧？”</p>

“不是, ”裴寒舟道，“我买的那张……专辑外壳和内容并不相符。”</p>

林洛桑明白了：“也就是说，那个老板是把我的光碟换了另一个新壳子装，然后你当时又想听CD，就没在意是不是全新的。结果打开以后就是我那一张，和专辑外头介绍的完全不一样？”</p>

“嗯。”男人应声，“我拿到的时候，CD表面已经被磨损得很严重了。”</p>

但当时没有别的选择，毕竟聊胜于无，所以即使知道出了差错，他还是把碟片塞进了CD机内。</p>

播出来的声音竟然意外地挺好听，第三首歌的中间部分正好还加了段轻哼，是曾祖父喜欢的那首戏曲，小时候常带着他听。</p>

他也讲不清为什么，大概是音乐背后的故事与幼时珍贵的回忆息息相关，听着歌手的轻声吟唱，他也没来由地感觉到治愈，总会想起曾出逃到后院时，望向天幕的那些放松瞬间。闭上眼，仿佛能听见近在耳畔的夜莺鸣唱。</p>

因此便将那张CD保留了下来，但由于唱片早已磨花，歌手难寻，加之自己对异性的那些排斥症状，或许找到歌手之后反而会抗拒这张专辑，为了给自己留存下一个好的念想，便从没有找过。</p>

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找到声音的主人，无论主动或被动。</p>

林洛桑吹着风自己消化了一下今晚繁多的信息，而后才凑了过去：“我还是不信会这么巧，你让我找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p>

裴寒舟后靠，任由她横到主驾驶上拉开抽屉，见她翻找了几下才无奈道。</p>

“还能有什么别的？”他说，“我就你一个。”</p>

林洛桑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番，发现里面除了些比较重要的资料和纪念物，的确什么都没有。</p>

她正欲歇一口气，将所有文件对齐整理好靠向一边，而后就发现了躺在深处角落里的，两个熟悉的方形东西。</p>

“……你还是人吗？”她一时语塞，神色复杂地看向裴寒舟，“你每天都在车里放些什么啊？？”</p>

男人目光跟过去看了眼，两个乖巧的小雨伞排列有序，仿佛正在等待着履行自己神圣的使命。</p>

既然她忽然换了话题，男人的重点便也跟着挪了挪。</p>

“我不准备的话，”他慢条斯理地回复，“你现在就是在生孩子而不是开演唱会了。”</p>

好像有道理，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p>

林洛桑眉心跳了跳：“那我是应该谢谢你吗？”</p>

他稍有沉吟，而后竟毫不谦虚地坦然道：“也可以。”</p>

“……”</p>

我可去你的吧。</p>

林洛桑咬牙切齿地伸手摁了两下，CD又被调回了最开始的曲目。</p>

车在这时候启动，她半只胳膊架在车窗边撑着脑袋，和裴寒舟的对线结束，她开始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p>

如果裴寒舟一直喜欢的CD就是她那张的话……那他为什么不对她过敏，也有了合理的解释。</p>

毕竟声音能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人的性格与气场，裴寒舟愿意听她的音乐，也就代表对她气场的排斥感并不强。而男人在反复的聆听中，也会潜移默化地接受声音背后一部分的她。</p>

虽然游轮上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但声音已经让他提前对她感觉到熟悉，故而那一天，他并没有退后。</p>

正当她想到这儿的时候，男人听着那张CD，不由得开口道：“为什么你以前和现在的唱歌方式不太一样？”</p>

结婚后他便没再听过这张专辑，而婚前最后一次聆听则要追溯到几个月之前，就算记得专辑中的声音，也对现实的她不甚了解，故而只是觉得熟悉，难以联想到一起。</p>

而今在一起这么久了，很多微不可查的细节都能有所感知，再加上播放时目睹了她的表情和反应，这才将二者对上号，明白过来她就是唱片中的歌手。</p>

一旁的林洛桑听他这么问，便开口解释道：“那时候流行的唱法和现在不一样，以前我也不会用丹田唱歌，都是用嗓子。”</p>

“而且瞎哼哼太多了，认不出来是正常的，我刚刚听清都费了点力。”</p>

况且这几年，由于自己的保养，她的声音有了更加饱满的变化，日常说话时的习惯也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真假音的转换更是有了质的飞跃。</p>

总而言之，就算是拿去给朝夕相处的经纪人和助理听，他们都很可能听不出，就更别说才结婚时的裴寒舟了。</p>

曾经的那些点滴终于有了环环相扣的对照，很多事的确要讲机缘，也讲巧合，但又并非无迹可寻。</p>

诸如说他曾祖父喜欢戏曲，他从小便耳濡目染，而她正巧在这张专辑中加入了戏曲元素，才能被他随机选中后又留下。冥冥之中二人的纠葛还要更早，被推拉进命运的漩涡中，只是他们彼此都不知道。</p>

她啧啧地感叹了声，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还准备在听到歌手后对男人采取攻击行动，这会儿起了范儿，扬眉问他：“你一般都什么时候听我的歌？”</p>

男人目视前方：“心情不好的时候。”</p>

她非常附和地点了点头，怅然道：“哎，看来我的声音就是有着能够让人心情变好的魔力。”</p>

“……”</p>

裴寒舟问：“明明出了这张，为什么之前说自己没出过专辑？”</p>

“严格来讲，翻唱专辑不算正式专辑的，我之前有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拿到专辑奖，”她说，“而且这张做得也挺杂，很多地方都不是标准格式。”</p>

“所以《迎火》才算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张，这顶多算个好玩的唱歌记录。”</p>

男人颔首算是应了，她摇上车窗伸了个懒腰，头抵着靠背去听自己六年前青涩的过去，听着听着有些犯困，加上最近练习的运动量大，很快就闭着眼睡着了。</p>

裴寒舟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发觉她过分安静，偏头就瞧到她恬淡的睡颜，男人将后座上的毯子抖落开，搭在她的身上。</p>

车内连呼吸声都很轻，他蓦地想到她方才的问句。</p>

其实他本以为，她会问自己为什么喜欢听她唱歌。</p>

幸好她没问，因为他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这一刻看着她，忽然想到了答案。</p>

大概因为，有些人生来就是另一个人，温柔治愈的良药吧。</p>

……</p>

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明晚就是巡演的第一场，她今天得好好护个肤，然后休息。</p>

被男人叫醒时她还有些浑浑噩噩，直到打开车门被吹清醒了几分，男人裹了裹她身上的毯子，将她半包在怀里。</p>

她走得有些拖沓，大脑开始恢复着运转，想着入睡前发生的事件。</p>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专辑的事儿，她步伐忽地一软，幸好男人放在腰间的手将她托住，低眉问：“怎么了？”</p>

她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脚踝，垂头取下一只高跟鞋，发现了不对劲。</p>

“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鞋跟断了。”</p>

男人正要说话，但见她抿了抿唇，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定定地瞧着他：“都怪你。”</p>

裴寒舟：？</p>

这也怪他？</p>

“如果不是你放CD，我就不会认出那是我自己，如果我没有认出那是我，我就不会耗费心力去跟你确认和讨论，”方才还迷瞪着的人瞬时来了精神，嘚啵嘚啵说得快极了，且讲得头头是道，“如果我不累我就不会睡着，我没睡着的话也不会在醒的时候迷糊，如果我不迷糊，我的鞋就不会——”</p>

“好，”裴寒舟为了保全自己的耳朵，只得及时打断且承认道，“都是我的错。”</p>

她嗯了声，“所以呢？”</p>

裴寒舟手指动了动：“……还有所以？”</p>

“噢。”她舌尖舔了舔唇角，掀眸看向远处亮起的“水居天舟”字样，“所以你的意思是，就让你的妻子这么一瘸一拐地、甚至可能是光着脚蹒跚走回酒店，是吗？”</p>

裴寒舟：“……”</p>

合着在这儿等他。</p>

男人伸出手，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转向她的腿窝，将人打横抱了起来。</p>

她褪下自己的高跟鞋，半提在手里，弯起唇角褒奖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p>

到酒店之后她先是拿出各种仪器给自己做了两个多小时的皮肤护理，这才光速爬上床，侧身的时候看到自己的鞋，忍不住轻叹了声：“就带了一双高跟，明天去演唱会只能穿平底的了。”</p>

裴寒舟还在一旁看书，闻言问道：“表演的时候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