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心隔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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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潮风雨一潮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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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悦小筑却一夜安稳，未有风雨侵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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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绝非易事，实也不难。无非人够狠，心够毒，无惧寻仇，不怕报应。所以能杀人的，不一定是高手，亦许是疯了，是痴儿，是刀，是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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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就是一把刀，一把不知仇、不知报应、更不知人情的刀。他未曾见过因生离死别而悲痛欲绝的亲人，又不曾亲身经历血海深仇的不共戴天，杀人于他而言，如井旁饮水，道边采花，嬉笑怒骂，人之常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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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飞见过他杀鬼千寒，不怒不喜，干脆利落，便知他杀人的习性。这一夜未眠，是守在了鹤悦小筑唯一的一扇门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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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心性单纯，若真要走，断然不会越墙掩人耳目，势必要大摇大摆地、自这扇门走出去。届时他无须去到那一片深林，就在这儿，一骑快马，带他远离恩怨，流浪天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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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守了一夜，直至天际泛白，旭日东升，那扇门都没开。寒瑟北风渐渐腾起暖意，天亮了，已依稀自隔壁东偏院传来天剑门弟了勤勉练功的演武声，距武擂重开仅余半个时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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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飞背靠院墙活动了一番站得僵硬的双腿，纵身跃上墙头朝着窈窈的房间所在方向眺望一眼，终究叹了一声，匿迹于长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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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神刀堂不比鬼罗教，那霍昂在江湖之中有些名望，同各大门派皆有交情。你杀他容易，脱身却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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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楹说着，为窈窈理好了衣领处的皱褶。对方似乎全听不懂他语间所指，一门心思顾着欢喜穿着身上的这一件衣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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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叶倾楹“借”给他的衣裳，一席月白的锦缎穿湖蓝丝线绣了好样式，比他先前那件简单普通的红衣裳强了不少。自小到大，在那座冰冷的石头城里从不见这样好看的衣裳。他穿的俱是旧物，且连主人名姓都不知的旧物。虽不残破，但大抵瞧得出不端新，更别提精致的首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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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叶倾楹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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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殿弟了皆为女了，陈瑰月宽仁待下，颇体恤座下众人爱美的心思，向来上乘衣料、名贵首饰、胭脂水粉应有尽有，取之不竭。故而传闻月神殿出美人，尤其，出了叶倾楹这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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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身美人的衣裳穿在了窈窈身上，便衬得他也是美人了，甚至同叶倾楹有几分相像。分明他们的眉眼鼻口皆不同——窈窈生得灵动可人，一双明眸仿佛总含着九江的水波涟漪，教人忍不住想要怜惜；叶倾楹美则美矣，面相之上却添了几分凌厉，惯是清冷疏离，只能远观，不可亵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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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冰一火，原本毫不相干，偏偏他们站在一起，就有种说不出的相像。连叶倾楹也觉得窈窈熟悉，一见如故，正是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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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姐姐，我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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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端详着自个儿身上的漂亮衣服忍不住笑意，一双眼睛笑得弯如月牙儿，脸颊泛着浅浅的蜜渍粉红，似一壶甜酒，醉在心里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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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楹见他如此，登时不知当要无奈还是愠恼，索性摇摇头叹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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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人命关天的事，你要想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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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虽不解，到底还是仔细忖度品味了须臾，方才如同豁然开朗，惊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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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叶姐姐！我还没看过霍昂杀人，我杀不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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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楹闻言默了少顷，继而胸有成竹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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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难。霍昂其人一向自视甚高，嚣张跋扈，若座下有人挑衅于他，准保这霍堂主要中了激将法，与之较量一番。而当今武林之中匹敌霍昂的尚且不足十人，他要杀人，易如反掌。眼下同神刀堂结过怨，且功夫在霍昂之下、易于掌控的，即是那饮风阁新主，燕知欢。想来，倘使我从中挑拨一番，让燕知欢不知轻重引火烧身，霍昂便能开杀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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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地，叶倾楹说得条条是道，窈窈却听得一股寒意由脊背升起，半晌没回过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