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是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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钵子不小，油肉冒着尖，黄白的油脂和黑红的肉块裹在一起，仿佛披着彩霞的小山。</p>

可怜的赵小禹，已经三个月没见油水了，突然面对这意外的赠予，一时不知所措。</p>

他伸起衣袖，擦了擦流在嘴边的涎水，呆呆地望着孙桂香，却不敢接她的钵子。</p>

“拿着呀！”孙桂香晃了晃钵子，那“小山”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一块黑肉从油脂里分离出来，滚落到地上，沾了一层泥土。</p>

“可惜了，这么大一块。”她嘟囔了一句，提起脚将那块肉往远踢了踢，嘴朝着院门口的方向“啾啾”几声。</p>

一条大黑狗从外面跑进来，眼尖鼻灵的它很快地找到了那块混在泥土中的肉块，爬伏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边发着嗷呜的轻呼，似在感谢着孙桂香的大发慈悲。</p>

赵小禹的目光从钵子上转移到狗身上，此时此刻，他好想是那条狗。</p>

他的口腔内，瞬间泛起一层水渍，慢慢地汇聚成大大的一团，他吃力地咽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p>

“别馋狗了，又不是没你吃的！”孙桂香的声音把赵小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p>

赵小禹不敢再犹豫，双手将钵子端过来，钵子挺重的，差点把他拉倒。</p>

“端好了，可别扣了！”孙桂香嘱咐道。</p>

赵小禹重重地点点头，看着可亲的孙桂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憨笑。</p>

那时那地的农村人，还没学会“谢谢”这一类的文明用语，要感谢对方，就用实际行动。</p>

孙桂香拍拍赵小禹的小脑袋：“去吧！”</p>

赵小禹便双手端着盛满油和肉的搪瓷钵子转身离去，走到大门口时，转回头说：“我爸说他准备行动呀，让你不要着急。”</p>

“呸呸，谁着急了？”孙桂香脸一红，拉着儿子金海回了屋。</p>

赵小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孙桂香和那些大姑娘一样唾他了，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挽回影响，便不管了，好歹今晚有肉吃。</p>

他走在村里的黄土路上，六岁的他端着满满一钵子肉，身体有点不平衡，他就把钵子捧在胸腹间，腆着肚子走路，衣服上沾了油渍；两只脚撇成八字形，膝盖微弯，走得颤颤巍巍，像旧社会的小脚老太太。</p>

路上遇到了村里的秦老汉，问他：“小禹，谁给你的肉？”</p>

“孙——”</p>

赵小禹站住了，想说是孙寡妇给的，但觉得人家好心给他肉吃，他不应该再称呼人家孙寡妇了。</p>

年幼的他，直觉这样的称呼是不好的，就像爷爷和爸爸，分明就是两条老光棍，却不喜欢别人叫他们老光棍，尤其是爸爸，有时甚至会因为这个跟人家生气。</p>

他一时找不出合适的称呼，僵在了那里。</p>

这不能怪他，是他爸从来不教他。</p>

他家没有亲戚，他却把亲戚关系理得一清二楚，知道“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妈妈的妈妈叫姥姥”，但是对于外人，他就搞不懂了，什么姨姨婶婶啊，叔叔大爷啊，乱得一团糟，分明是同一辈人，为什么有不同的叫法？</p>

“孙寡妇？”秦老汉立刻猜到了，新建队三十几户人家，只有一个人姓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