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春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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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p>

一声猫叫吸引了春鸟的注意，猫声微弱，似乎奄奄一息。</p>

“什么叫声？”跪在春鸟身后的茶芽向外望去，“似乎是猫叫。”随后起身向外院走去。</p>

“春鸟！是猫！好像受伤了，”茶芽喊道。</p>

春鸟转头看去，疲惫的眼皮不想抬一下，看见茶芽从草丛里抱出来一只黑猫，黑猫身上湿漉漉的，似乎是粘稠的血液将毛发粘在一起，尾巴处滴着血，看上去就跟它的叫声一样，奄奄一息。</p>

“春鸟，你来看啊，”茶芽小心翼翼的将黑猫抱在怀里，一脸伤心，心想：这只小猫真可怜，受了那么重的伤。</p>

春鸟叹口气，她并不想管，看到茶芽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女人想要多管闲事，现如今自己吃饱饭都成问题，还要去管一只即将要死的猫？这个女人是活菩萨吗？</p>

话说回来，认识茶芽多久了呢？似乎来到日本就认识她了吧？第一批被卖给日本人的那一批里就有春鸟和茶芽，两人衣衫褴褛的模样任凭那些日本嘴脸打量全身。</p>

茶芽曾说过，自己在院子里玩，突然被陌生人抱走，然后被卖进了青楼，随后被老鸨卖给生意人，生意人又将她卖给了日本人。</p>

春鸟的情况和茶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她是被赌徒父亲卖给了青楼，换了赌钱。</p>

春鸟原名为尤锦，是一个地主家里的千金，父亲尤海好赌，输光了家底，导致爷爷被气死，奶奶生了大病瘫痪在床，母亲为了医药费每日每夜的劳作，白日耕地给人做活，晚上织布，家里落魄时尤锦才五岁，落魄后全家上下住在一个废弃的木屋里，夏季屋顶漏雨，冬季不遮风雪。</p>

就是这样的日子尤海的赌性依旧不改，每日都会找着干活的借口去赌坊里赌钱，输光了母亲的辛苦钱，输光了奶奶的药钱，奶奶最终被尤海气死，尤海不仅输光了还负债累累，于是将母亲卖到青楼换了钱还赌债，但是赌债根本还不完，他又将尤锦卖到了青楼。</p>

尤锦和母亲被卖到一家青楼，尤锦刚到那时就听见了母亲跳楼身亡。</p>

八岁尤锦被父亲卖进青楼，八岁死了母亲，之后老鸨养了她十年，十八岁开始接客，十九岁冬季时被一个商人看上赎了身，转身被商人高价卖给日本人，日本人将她安置在游女屋里，这一生活就是八年。</p>

春鸟就是妈妈桑给取的日本名字。</p>

“春鸟？快来看啊，这只小猫要死了，”茶芽忧伤的说道，声音里都带着哭腔。</p>

茶芽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春鸟缓回神来感慨道，“茶芽，你打算做什么呢？”春鸟疲惫的说道，昨夜是熬了通宵的，从早上五点睡到中午，觉还是没有补回来，现在身子虚弱的很。</p>

“你不打算救它吗？”茶芽眼泪汪汪的看着春鸟。</p>

“你别那么看我，”春鸟被这眼神看的无地自容，跟茶芽一比，自己简直是冷血动物一般。</p>

“我想救啊，春鸟。”茶芽紧紧抱着小猫。</p>

“可是你连自己都养不活呢，”春鸟看着浑身是血的黑猫，也动了恻隐之心。</p>

“啊，我小时候就想养，可惜我父母不同意，说人都活不成呢，还养畜牲，可惜了……”茶芽轻轻抚摸着黑猫。</p>

“春鸟，茶芽，午休时间结束了，该干活了。”门外传来女声。</p>

“知道啦，”茶芽大喊道，随后小声嘟囔着：“日本人真是的，连休息时间都不多给。”</p>

春鸟看着茶芽怀里的黑猫，又看了看茶芽，说道：“你把它放别处，别放在我这。”</p>

“春鸟好残忍啊，”茶芽抱怨着，但是她知道春鸟刀子嘴豆腐心而已，说完就把黑猫放在地板上，然后一溜烟儿的离开房间。</p>

等春鸟反应过来的时候，茶芽早就没影了，她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随后蹲下看着黑猫。</p>

因为春鸟是头牌，时间是根据客人花钱定的，一般午后都是没有什么人来找她，找她也都是黄昏时刻左右。</p>

春鸟仔细端详着黑猫，它闭着眼睛，微弱的呼吸声从鼻孔里传出，蜷缩在地板上，看体格年龄应该是两三个月左右，而且还是一只流浪猫，春鸟左右查看，不伸手去摸根本找不到出血点，唯一能肉眼看到的就是它的尾巴末端有一处咬痕，看样子是猎犬所致。</p>

“喂！你死透没有？”春鸟跟黑猫说话，她突然被自己的这一举动弄笑了，“它是一只猫，怎么会回应呢？”</p>

黑猫似乎感受到一般，睁开泥泞的眼睛，浅绿色的瞳仁在阴影处微微发光，黑猫踉踉跄跄的起身，一步一个血印的走到春鸟脚下，伸出舌头舔舐着春鸟的衣摆。</p>

春鸟被这一举动震惊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通了灵性，给自己找生路，饶有兴趣看着黑猫说道：“既然你想活下去，我就救下你，现在这个世道想活下去不容易，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p>

“春鸟，”一位中年妇女鞠躬的站在门口，“中村先生来了。”</p>

春鸟一听，回头回应：“知道了。”</p>

中村算是春鸟的一个大客户，比较喜欢下血本的一个男人，他家似乎是某个将军的支脉，家底殷厚，但是长相就是一言难尽了，满脸横肉。</p>

在工作之前，春鸟打算将黑猫包扎一下，于是从壁橱里掏出了绷带和酒精，她将黑猫抱在手里，这时春鸟才发现，黑猫的腹中有一条划痕，划痕露出皮肉和骨头，以及一些肠道。</p>

“看来，你得看兽医了。”春鸟犹豫着，治疗黑猫要不少钱，而且它这个伤势还得手术，这样岂不给自己的经济带来了雪上加霜？</p>

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救一命胜过七级浮屠，于是春鸟简单的将黑猫包扎，将它抱在怀里出了门，临走时春鸟对妈妈桑说道：“我出去买个东西，您让中村等我一下。”</p>

春鸟急忙的赶到兽医交代完，然后又火急火燎的回到游女屋。</p>

原着不知何时从春鸟身体里出来，似乎自己并不是春鸟本人，而是一个旁观者在看电影，只不过电影的主角是春鸟和柳离。</p>

原着看着手术台上濒临死亡的黑猫，便知道这是柳离，兽医们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抢救着，似乎这是一台极为棘手的手术。</p>

原着顺着春鸟来时的路线回到游女屋，一路上除了低矮的房屋，再不就是两三层的木楼，街里邻坊都说着原着听不懂的日语，似乎是某个地区的方言。</p>

原着回到游女屋门前，门庭若市一般，招揽生意的姑娘为一般的游女，她们为了接待客人没有尊严的坐在游女屋的镂空窗户的屋内，等待客人像选择货物一样挑选，一些男人会驻足观看甚至互相交耳议论，站在门口如雕塑一般不苟言笑的武士手握着刀柄。</p>

原着踏进门内，就有一种压抑且又淫气的感觉，日本的花柳之地与中国的建设并不相同，整体低矮且昏暗，但是实际意义又都是一样的，原着左看右看的找不到春鸟在哪。</p>

春鸟是花魁，花魁也并不是想见就见的，还好这间游女屋并不是很大，原着四处走动，便在一间靠里侧的屋子里找到了她。</p>

透过门缝，看见一脸横肉，身材臃肿，貌相如同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坐在春鸟对面，对春鸟有说有笑的，能和花魁近距离说上话，看来这个人的财力跟长相一样。</p>

原着突然隐约听到一阵尖锐的挣扎声，似乎不是春鸟屋里传出来的，而是楼底下传来，声音听起来凄惨无比，似乎在哪听过。</p>

原着看到春鸟这里并没有什么动向，便下楼去查看，来到声源处，是从眼前的房间里传来，他走进去惊呆了。</p>

他看见茶芽正在被无情的压在身下，肆意地虐待着，身上有着无数的抽痕，每一道抽痕都溢出了鲜血，嘴角也流出了血液，头发凌乱，眼泪横流。</p>

原着看不了一点，便跑到春鸟的房间，回来的他看见房间里衣服四处乱扔，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声音从里面响起。</p>

原着眼神慌乱，跑了出来，他知道春鸟的身份，但一时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上一世竟是如此不堪的活着，活的连猪都不如。</p>

原着站在门口，就一直站到了黄昏，夕阳一点一点藏在屋子身后，带走了光亮，释放了黑暗，傍晚来临时，各屋都点上了灯火。</p>

原着回头看见春鸟出来，春鸟穿的便服，脸上还泛着红晕，脖颈处还留着细珠，他一路跟着春鸟，看到春鸟为黑猫了医药费，又拿了药，然后又回到了游女屋。</p>

回来时夜空也亮起了繁星，没有现代城市的熏染，夜里的星星格外的明亮。</p>

春鸟抱着包扎好伤口的柳离走进自己的屋子里，看见茶芽在烛光中擦着伤口。</p>

“怎么搞的？又是那个男人打的？”春鸟看见烛光下的茶芽，一条条血淋淋的伤口出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如同一条条禁锢一般。</p>

“没事……”茶芽咬着牙，额头上冒着汗珠，一点一点的擦拭左上臂的抽痕。</p>

“还没事？这都出血了？”春鸟将黑猫放在蒲团上，赶紧跑到茶芽身边，为她擦拭左上臂的另一条抽痕。</p>

春鸟眼睛看着血肉模糊的痕迹，皱着眉头，在这里茶芽算是自己最亲近之人，平日里自己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茶芽一半，要不是自己救济，以茶芽的身份早就饿死街头了。</p>

“你不会逃吗？”春鸟呵斥她，看着伤口皮都开了，心里也心疼她，为什么她总是遇到这样的人？不是变态就是暴力。</p>

“没事的，春鸟。”茶芽反倒是安慰起春鸟。</p>

茶芽知道春鸟的脾气，对别人袖手旁观，对她的事反而是上心的，之前春鸟就找过妈妈桑理论过，现如今春鸟也快到了三十岁，如果去找妈妈桑的话，说不定她的花魁就没有了。</p>

茶芽一想到这，使出吃奶的力气摇头，说道：“我没事的，过一阵子就好了。”</p>

“好什么好？你这旧伤都没退下去，新伤又这么多，”春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p>

“那些日本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春鸟反嘴骂道。</p>

“喵～”一声微弱猫叫打断了她俩。</p>

“你救了它？”茶芽有些吃惊，刚刚就看见春鸟抱着什么东西进来，可惜烛光微弱完全看不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