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精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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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女人是她的妈妈？</p>

小女孩有些困惑地打量着神婆。</p>

神婆对于那声“妈妈”没有太大的反应，尽管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是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p>

很快，她们越过了20楼，神婆的脚步仍旧没有停下。</p>

……终于，神婆一口气来到了9楼的楼梯间。</p>

即便是下楼梯，这么快的速度，再加上她还抱着一个小女孩，也难免累得气喘吁吁。</p>

小女孩没有觉得累，但是她没有明白为什么神婆要这么做。她张着一双仍旧含着些许泪花的眼睛，不久之前她还在小声哭泣，但是现在，她已经露出了好奇的表情。</p>

“为什么要来这里？”</p>

小女孩没有再叫神婆为“妈妈”，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她的妈妈。似乎是，但又似乎不是。</p>

小女孩的大脑无法处理这样矛盾的信息，只是懵懂中，她对这个女人有了些许的依恋与信任。</p>

神婆摸了摸她的脸，表情变幻不定。</p>

她看向了9楼的楼层牌。</p>

对于神婆来说，在不久之前，任务者们齐聚讨论上一轮噩梦收获的时候，恍惚中她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p>

巫见说，9楼往下，楼梯就被石块挡住了，下得去上不来，而且只要再往下几层，路就彻底没法走了。</p>

而似乎所有任务者都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那9楼，又是什么情况呢？</p>

或许林檎和绯在这一轮噩梦迟早会来到这里，但是……神婆捷足先登了。</p>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来到这里，即便她知道9楼可能存在着某些与噩梦有关的线索，但是她也同样知道，她不应该抛下她的同伴。</p>

这或许基于某种特殊的直觉，也或许……</p>

她的目光中划过一种深切的痛苦。</p>

本能驱使她来到这里，但是她却不知道，这样的本能来自于何处。</p>

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小女孩进入了9楼。</p>

与更高层相比，9楼更加接近地面，也更加接近这座燃烧着的城市。这一层楼的内侧墙壁，甚至都已经被烟熏得发黑，到处都显示出一种末日后的枯败与破旧。</p>

神婆觉得自己的鼻尖甚至能闻到那股烧焦的味道。</p>

她将小女孩放下来，轻柔地牵起了她的手，然后在这一层楼来回走了一圈，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p>

但是这里停了一部货梯。</p>

神婆带着一种极为微妙的、恍惚的心态，按开了这部货梯。</p>

……里面蜷缩着一个人。</p>

一个衣物脏污不堪、脚底有血、紧紧地抱着自己膝盖的人。</p>

当电梯门打开，这人如同惊弓之鸟，飞快地抬头看了货梯外的两人一眼，又赶忙将头低下，装作自己没见过这两人的样子，就好像鸵鸟一样。</p>

货梯的空间很大，那人蜷缩在最为内侧的角落，而神婆和小女孩则站在了靠近电梯门的那一侧。</p>

电梯门很快就关上了，而这三人相安无事地共处于一个密闭空间，谁都没有动静。</p>

小女孩渐渐站累了，就坐在了地上。神婆低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神婆也并没有去按货梯的楼层按钮，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p>

这神奇的一幕让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感到了困惑。</p>

“什么鬼？我彻底不明白这个神婆在干什么了。”</p>

“我好像……我觉得她好像是故意把小女孩带到这里的？”</p>

“可是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噩梦吗？她怎么知道9楼会有货梯？”</p>

“呃，硬要解释的话，就是她在上一轮噩梦充当了小女孩母亲的角色，也就是噩梦主人的角色，所以她在冥冥之中收获了一些，关于这个噩梦的信息？”</p>

“……靠，听起来怎么这么魔幻呢？”</p>

“但是我觉得这个解释还挺有道理的……”</p>

“就……神婆不愧是神婆？”</p>

“好吧，就当她知道了一些信息，那为什么要来这里？她不打算解决这个噩梦了？这小女孩肯定就是这个噩梦的关键人物，然后她就带着小女孩到这里躲起来？”</p>

“！！等等……”</p>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p>

“你一说躲起来，我就觉得有点……神婆不会是把自己当做小女孩的母亲，所以才刻意把小女孩带到9楼的货梯，这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吧？</p>

“第一轮噩梦开始一个小时的时候，上面的楼层就会垮塌，小女孩也有可能会出事吧……所以她故意把小女孩带到这里来？”</p>

“……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p>

“这……她有病吧。”</p>

“我看她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有点病的样子。”</p>

“我觉得这个猜测还挺有道理的。9楼对于其他的任务者来说，属于一个盲区吧？”</p>

“但是等会儿小苹果和绯不是会过来吗？”</p>

“我觉得以神婆现在的精神状态而言，她可能根本不会顾及那么多了……”</p>

“……你永远不知道你的队友是不是有精神疾病。”</p>

直播间观众们的讨论，徐北尽基本都同意，尤其是关于神婆把小女孩带到9楼货梯里的这个行为，明显就是给小女孩找一个安全的避难所。</p>

而神婆之所以不走，或许也就是因为，货梯里还有别人，她不放心让小女孩一个人待在那儿，所以才留下来陪小女孩。</p>

不过神婆这样的行为，对于其他的任务者来说，很明显就会造成极大的困扰。</p>

徐北尽不禁对这个噩梦的其他任务者，特别是那几位比较认真的任务者，产生了十足的同情。</p>

他便去看了看其他任务者的情况。</p>

总共分了三路的任务者，此刻神婆和蒋双妹已经一拍两散，那边的四人组还在撞运气去往20楼寻找三号电梯——说真的，徐北尽觉得他们还不如直接走楼梯，还比较快。</p>

而林檎和绯，已经来到了16楼。他们与奔跑下去的神婆刚好错过。</p>

为了要搜集信息，所以林檎甚至耐着性子，没有第一时间就黏到徐北尽的身边，只是远远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一直旁听着绯与其他那些幸存者的交流。</p>

他希望能早点解决这个噩梦。</p>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他隔一段时间就瞥向徐北尽一眼，就好像生怕徐北尽出什么事情一样。</p>

……明明在他的眼里，徐北尽的武力值是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但是在这个噩梦中，徐北尽稍微露出一些不舒服的样子，林檎的表现就有点不太对头了。</p>

徐北尽察觉到了林檎时不时就投过来的目光，并且迟疑不决地给林檎的这种表现安上了一个名词：保护欲……？</p>

但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很虚弱吗？</p>

徐北尽哭笑不得地想。</p>

不过这种被关注、被在意、被体贴的感觉，持续地在徐北尽的心中蔓延着，甚至在林檎某次路过他这边，还低声问他想不想吃什么喝什么的时候，达到了最高峰。</p>

徐北尽不免想到，林檎这个家伙……是真的喜欢他吗？为什么要表现出这副样子？</p>

林檎的样子甚至都让徐北尽有些无奈了。</p>

不过这种怀疑也只是片刻。片刻之后，徐北尽就突然恍然大悟。</p>

其实是因为林檎担心他生病了，就不好与他打架了，因此才这么关心吧？</p>

这么一想，徐北尽就瞬间从刚才那种飘飘然的状态中回到了地上，甚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怎么可能被这颗小苹果温水煮青蛙呢？</p>

明明这家伙连喜欢不喜欢，都只能靠别人来告诉他……</p>

徐北尽难免叹气，也说不好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p>

徐北尽陷入纠结的时候，另外一边，林檎和绯也陷入了一些尴尬的困境，尤其是后者。</p>

绯的确认为，是因为巫见没有好好问，又或者没有问出正确的问题，所以他们才没在16楼的幸存者口中收获更多的消息。</p>

然而尴尬的是，当她来到16楼，翻来覆去地询问出种种问题的时候，她同样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p>

这群幸存者不知道这栋大楼，以及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如何离开这栋大楼，如果他们知道的话，那他们就不会困在这里了。</p>

除此之外，他们对于那个小女孩的存在也一无所知，更不用说小女孩的母亲了。</p>

于是，绯尴尬地意识到，或许她错怪巫见了。或许并不是巫见的能力比较废，而是16楼的这群幸存者，的确不知道什么信息。</p>

这么一大堆人，或许并没有掌握什么有用的线索。</p>

但是……</p>

绯感到了深深的困惑。</p>

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要专门在16楼设置这样的安全区，并且让这么多的幸存者聚集呢？从游戏的角度来说，这根本就不合理。</p>

十几号人，却对这栋大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吗？</p>

即便真的对外面燃烧的城市的真相毫不知情，对于这栋大楼中发生的事情，对于那些疯子和血腥，难道他们也完全不知道吗？</p>

那他们是怎么来到16楼的？</p>

全部走楼梯？</p>

可是绯环视这群幸存者，她能够发现，这些人的身上有着血迹、抓痕和伤口。他们并不是平安无事地抵达16楼的，而是饱含惊惶、痛苦、绝望与迷茫，来到这个安全的避难所。</p>

绯看着这些人目光中的紧张、不安、惊恐，突然就明白了过来。</p>

他们不敢说出来。</p>

她无论怎么询问，这些幸存者都不敢将他们知道的事情讲出来。这或许是基于深深的恐惧，也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害怕被找上门。</p>

但是，他们一定知道什么，只是任务者们还没有掌握撬开他们嘴巴的办法。</p>

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被一时的失败打倒。</p>

最后，她终于将视线投向最后一名没有被询问过的幸存者——徐北尽。</p>

实际上绯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端坐在那儿的男人，并且也注意到了他那熟悉的容貌。</p>

基于此前在那个废墟的噩梦中与这名书店老板的接触，绯本能地认为，这名窄楼居民恐怕掌握着非常重要的信息，并且一定能给予他们很大的帮助。</p>

……这或许也是因为，当初徐北尽在废墟上那神秘的、故弄玄虚的作风，给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

在回到窄楼之后，其实绯和巫见也收集了一些关于徐北尽的信息。在得知徐北尽仍旧没有对外开放他的噩梦的时候，两人都感到了深深的遗憾。</p>

不管这个噩梦究竟会是什么样，是不是会令人失望，光就是徐北尽这样神秘的作风，以及他那神秘的书店，就足够使人对他的噩梦心生惦记。</p>

更何况是绯和巫见。</p>

这位书店老板的噩梦常年在窄楼底层被认为是“终极噩梦”，并不是没有道理的。</p>

曾经任务者们也使用过面板卡这类的道具卡，来探查这名书店老板的情况，然而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那就是普普通通的窄楼居民的面板，好像这名书店老板真的就是这么普普通通。</p>

不过这样的面板反而令任务者们觉得，这是欲盖弥彰。</p>

他们深信这名书店老板隐藏着什么秘密，即便他的面板如此普通，在这群疯魔的任务者眼里，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p>

但是这位窄楼居民如此固执地不入睡，任务者们也无可奈何。</p>

不过，除却噩梦之外，徐北尽与林檎那不清不白、引人遐想的关系，却更是为现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所津津乐道。</p>

明明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已经换了一批了，但是这桩八卦却在新的一批任务者中快速地流传着，直到谁都知道，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有一位金屋藏娇的恋人。</p>

于是，在林檎奇怪于为什么绯还不去找徐北尽询问的时候，绯十分诚恳地说：“大佬，这是您的心上人，不如您去问一下吧，效果说不定还好一些。”</p>

徐北尽：“……”</p>

他是人。他听得见。</p>

并且不止是他听得见，周围那些扮演者也听得见。</p>

……徐北尽远远地看见魏乐章脸上震惊的表情，再想到上一次在那个噩梦中，魏乐章这个大嘴巴，直接就把他变成马桶的朋友和变成抽油烟机的戴无给卖了……</p>

徐北尽就恨不得把头埋进沙子里。</p>

他没好气地瞪了林檎一眼，心想，都怪这颗小苹果。</p>

现在好了，不仅任务者们……就连扮演者们都……！</p>

而林檎被徐北尽瞪了一下，一时间莫名其妙，心想这人的脾气真是越来越糟糕了。</p>

……算了。听说不能和喜欢的人计较这种事情。</p>

嗯，听说恋爱中的人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p>

于是林檎一下子就淡定了下来，甚至走过来主动问：“你身体还好吗？看我是因为你还觉得不舒服吗？”</p>

徐北尽嘴角轻轻抽了抽，他说：“不是。我……感觉还好。”</p>

林檎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下，就像是在怀疑徐北尽压根无法好好照顾自己一样。</p>

徐北尽本来只是沉浸在林檎那肉麻的关心之中，但是这一瞬间，他立刻就被林檎这怀疑的目光给惹毛了。</p>

他心想，林檎这个家伙……或许他什么都不会，但是他真的很会惹徐北尽生气。</p>

考虑到绯在场，徐北尽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忍住了。</p>

他转而问：“找我有什么事情？”</p>

林檎想了想，说：“就是想了解关于这栋大楼的一些信息。”他看了一眼绯，思索了片刻，就说，“还是你来问吧。”</p>

林檎觉得自己不足以担此重任。</p>

所以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将这件事情推给绯，而他自己转了个身，站到了徐北尽的身边。</p>

此时的林檎就像是徐北尽忠心耿耿的守卫，因为对于徐北尽的健康忧心忡忡，所以不得不终日陪伴在他的身边，生怕自己离开的时候，他的主人就会出什么事情。</p>

除却担忧，也有些许更为隐秘的情绪滋生着。</p>

林檎细细地琢磨着这种新奇的、丰富的情绪。比起此前他与徐北尽的、融洽却又平静的相处，在提及喜欢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在某一刻就发生了特殊的改变。</p>

情感世界空白如林檎，都有感觉到。</p>

于是他便更加不愿意离开徐北尽的身边了。</p>

他感到，那颗最初只是突兀地出现在他黑暗的世界的、小小的光点，现在，似乎正在慢慢地扩大着他的影响力，让他的世界仿佛出现了些许的暖意。</p>

真神奇。他真诚地感叹着。</p>

……绯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位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就好像是在做着什么令他洋洋得意的事情一样。</p>

站在这名书店老板的身边，似乎让他变得很开心。</p>

绯略微诧异地看了看徐北尽和林檎，对于流传在窄楼底层的某个传言有了更多的信任。或许刚才她的行为还只是出于谨慎，但是现在，她已经开始相信，徐北尽真的就是林檎的心上人。</p>

……徐北尽还不知道，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相信林檎喜欢他。</p>

他只是看着绯，问：“你想知道什么？”</p>

“我们在这栋大楼中遇到了许多的疯子。”绯说，“您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p>

徐北尽怔了怔。</p>

在这一刻，有一些信息经由主脑传递到他的大脑。</p>

他想，或许他又抢了某个扮演者的戏份。</p>

呃，很有可能是魏乐章，虽然他并不知道，魏乐章究竟会在什么情况下将他掌握的信息告诉那些任务者……可能是等任务者们带着小女孩来到16楼的时刻？</p>

那么或许魏乐章再也等不到了。</p>

……徐北尽真的没有幸灾乐祸。真的。</p>

他只是很有职业素养地念着台词。</p>

“疯狂的蔓延出现在一瞬间。”徐北尽说，“在一瞬间，整栋楼的人就分成了明确的两类：疯狂的，和没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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