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年头，何家第二件大事是家艺的工作。户口本上改年龄是建国找人办的。改大三岁，变成和家文同岁，这样就符合多家用人单位招工要求，方便常胜托关系运作。</p>

人家小姑娘怕老，但家艺不，改大三岁，跟家文变成同年龄。家艺仿佛真变大了。</p>

家文跟卫国还在处朋友，按家文的打算，怎么着也得谈个一年半载才能修成正果。所以家文依旧在家里住。户口改好当天，家文刚下班，家艺就喊了姐姐一声。</p>

“什么事？”家文放包，倒了点水喝。</p>

“你来。”家艺招呼她进卧室。</p>

家文跟着进了卧室，问怎么了。家艺郑重地说：“我现在长了三岁。”</p>

家文没反应过来。</p>

“我户口本上改大三岁。”</p>

“哦。”家文并不在意，“大姐夫帮办的吧。”说完就要出门。</p>

“我现在跟你一样大。”家艺道，“月份比你还大呢。”</p>

有点意思。重新关上门，家文打算听听老三的下文。</p>

家艺继续说：“既然这么改，就要对外这么说了。”</p>

“没问题。”</p>

“你不用叫我姐姐，”家艺礼貌地说，“我也不叫你二姐。”</p>

“那你叫我什么？”</p>

“都叫名字，我叫你家文，你叫我家艺，我们平起平坐。”</p>

家文一笑，并不放在心上：“没问题。”</p>

夏天缩的皮子冬天来缝。这活得常胜和老太太做。美心的针线不行，心也不够细致，常胜不大瞧得上。羊皮要做成衣服，散皮子要缝到一起，还得懂点裁缝。缝纫机有，只是做皮衣服，只能手工。</p>

羊毛雪白，摊在床上，常胜和老太太对坐着。</p>

“今年缩得不错，”老太太摸摸羊皮，“怪肉津的。”（方言：摸起来手感肉乎乎的。）</p>

“这一批皮子不错，卫国也肯下力。”常胜赞道，“这老二找的这人，真难得。”老太太道：“卫国妈也挺明事理。”</p>

“妈，这你都知道。”</p>

老太太笑道：“我是来的时间不长，其实往北菜市一站，谁不知道卫国妈，那是出了名的会做人，有客来家里，借钱也会请人家里吃饭，一个寡妇，养大五个孩子，大女儿心脏不好早早没了，留下两个儿子，也就是她的外孙子，也是她带。了不起啊，将心比心，我没这能耐。”</p>

常胜道：“妈谦虚，这么多孩子，你不也带过来了。家丽那两个，估计也要给你带。”老太太说：“没办法，能带一天是一天。向东学平两个毛小子我还喜欢。”说到这儿，母子俩低头纫了一会儿手工，羊毛坎肩现雏形。老太太问：“这一批又是给谁的？”常胜说：“几个朋友要打点，跑老三的工作，也要找人，总不能空手，做几件皮子，送人也像点样子。”</p>

老太太叹息：“多少年了，皮子总是送人，自家倒没见着。”</p>

常胜自觉不周，忙说：“今年留一件最好的给妈。”老太太忙说不用，又说要留，孩子们该有意见，还有美心，没有个七八件，别留。</p>

“能有什么意见，皮子本来就是长辈穿的，家里有老人，媳妇不能穿大毛的，何况小字辈，妈，留，兔毛的留一件。”</p>

老太太笑吟吟的，不说话，算认可。这一批皮子做好，常胜果然去上下打点，多半自己跑，偶尔也让建国跟着一起。年里面忙，一直忙到春末，家艺的工作终于有了着落。</p>

去东风工艺厂，区属集体工业，离家也不远，就在国庆中路。前身是街道办的童装刺绣厂的一个车间。一九七三年厂子开始自己设计火烙画工艺品，上过广交会，产品对外出口。</p>

家艺对这份工作感兴趣，也很满意。工艺厂，有个艺字，跟她的名字一样，多少跟艺术沾边。至少比大姐的蔬菜公司、二姐的淀粉厂听上去高雅。</p>

刚上班，家艺就带回来不少木头盒子。都是残次品，但也挺漂亮，不耽误用。美心见了道：“老三，不能偷拿单位东西，这是原则问题。”家艺道：“我师傅给我的，放着也没用。”美心拿起一只盒子对着光看，盒面上画的是个侍女。</p>

美心端详：“这画的是李香香还是白毛女？”</p>

家艺半撒娇半嗔：“哪来的白毛，头发乌黑的。”</p>

老太太端着豆腐汤进门，放在桌上，凑过来，随口一说：“是林黛玉吧。”家艺立即说：“还是阿奶有文化。”</p>

盒子分一分。给家丽的自然最大。给家文一个八角盒子，家欢得的是长方形的。小玲和家喜每人一个正方形小盒子。家艺一下在姐妹里抖起来，自我感觉好极了。一顿饭吃得神气活现，豆腐也吃出了肉的感觉。</p>

常胜对待这些小东西不感兴趣，只教育女儿：“工作了，就是大人了，人家也会把你当成个大人看，不能任性，不能不讲组织原则，不能占公家便宜，以后像这种往家顺东西的事情，就不要做了。”</p>

“不是，爸……”家艺想要申辩。</p>

美心喝止：“你爸说话你就听着！”</p>

家艺不说话了。家欢、小玲和家喜偷笑。</p>

“也是说你们，都听着，以后都要怎么说做，你爸说你三姐也是说给你们听，不要走出去，人家说我们何家的女儿没有家教。”家欢只顾吃菜，小玲、家喜点头称是。</p>

吃完饭，家文、家欢帮着收拾碗筷，家艺说有事出门。家欢不满，鼻子哼了一声：“赚工资了，就牛起来了。”</p>

家文笑道：“再过二年，你也就上班了。”</p>

“那倒是。”家欢无限畅想，“我上班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新星大酒店吃一顿。”新星大酒店是外贸新开的高端酒店，餐饮住宿都有。“然后，再去要一个房间，住一晚上。”家欢越说越陶醉，“姐，听说新星大酒店的牛角面包特别特别特别好吃。”</p>

没人回应，再一回头，家文已经不在了锅屋。</p>

小卧室，美心跟老太太关着门说话。“这老三，第一个月工资全花掉，常胜也忘了提醒，钱要上交一部分。”</p>

老太太劝解：“算了，不行下个月再说，头一个月，新鲜劲还没过去，就饶她一个月，让她也快活快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