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雁徼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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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林越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交手，自然十分清楚，那个时候林越确实是在没事找事，故意向着凌霄派挑衅，但是他的剑息中，带着的是藐视一切的狂妄与亟待宣泄的怒意。</p>

他不怨，因为他已经剑术大成，展露锋芒，他要做的是在凌霄派弟子的面前证明自己。</p>

但目前剑中充满的则是不甘与憾恨，只能是在临死之际留下的。</p>

有人也在旁边小声接了一句：“奇怪，这明明是一柄玄门正宗的道剑，为什么上面的怨气散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散干净？”</p>

他说的没错，所谓人死魂灭，气消魄散，如果林越死前有怨气，这个时候他人都已经断气好几天了，留在剑刃上那点怨气被舒令嘉这样一拔，也应该很快就彻底消散了才是。</p>

此时的怨气，却是从这把剑内部的剑息当中漫溢出来的。</p>

刹那间，舒令嘉忽然心头雪亮，脱口道：“林越并没有死透，他的魂魄应该就在这个房间当中！”</p>

舒令嘉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愕然，好几个人同时脱口道：“你说什么？！”</p>

舒令嘉一振林越的长剑，向前虚劈，剑光一闪，却不复往日清亮，浓黑的怨气自动找准了目标，向前涌出。</p>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迅疾从房间中闪过，竟鬼魅一般倏忽奔到了门外，转身便跑。</p>

怨气追着那道人影涌了出去，而景非桐的动作却比剑光还要迅捷，也不见他如何起身抬腿上一刻还在椅子上闲坐，转瞬间便已然出现了在了那奔逃的人影身后，一掌向着对方拍去。</p>

景非桐的掌风凌厉，逼的那人不得不拔剑转身招架，随即被一连逼退数步，正是姜桡。</p>

景非桐徒手对上姜桡的长剑，仍显得轻描淡写，挥洒自若，旋身之间，似笑非笑地说道：“跑什么？”</p>

他这三个字也问出了座上大部分人的心声。</p>

目前的两位死者，无论是林越还是蒋长老，都跟姜桡既无仇怨，也无利益冲突，甚至蒋长老活着，对于姜桡来说还有极大的好处，害人的是谁，也不该是他，他跑什么？</p>

但疑问刚生，便也有人看出了问题。</p>

按理说姜桡这个时候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最后还被舒令嘉一剑所伤，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才对。</p>

但此刻他对上景非桐这样的高手，挥剑奋力迎战，动作竟然还十分敏捷，剑气纵横间亦显得灵力充沛，半点看不出来有伤在身或者体力损耗。</p>

他这样的表现，让人不由想起，姜桡在之前和舒令嘉对战的时候也是这样。</p>

明明好像已经到了极限了，他却总能提升灵力，发出更加厉害的一招，像是要把对手给活活耗死。</p>

如果那个时候还能解释姜桡为了跟舒令嘉打持久战而保持体力，是一种战术，眼下面对景非桐的逼杀，却怎么都说不通了。</p>

大概是自矜身份，向来很少有人能看见景非桐在对敌之时拔剑，他上一回使用兵刃的时候还是因为要跟舒令嘉切磋。</p>

但眼下，仅仅是徒手招架剑锋，景非桐对付姜桡也已经绰绰有余，然而他偏生不出全力，出手之前颇有逗引之意，却又处处下了杀招，逼的姜桡不得不奋力反抗，将目前所剩的实力在众人面前展露无疑。</p>

众人越看越是觉得不对，戚光雅实在按捺不住，大声道：“姜桡，你怎么恢复得这么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舒令嘉道：“景师兄，差不多了。”</p>

随着他的话，只听姜桡一声惊呼，两道相斗的人影之间，已经有什么东西高高飞了起来，又落在众人眼前的空地上。</p>

大家同时低头，定睛一看，只见是半串已经残破不堪的珠子。</p>

此时，这串珠子上的裂缝当中，竟然也在不停往外冒着黑气，林越剑上的怨气一下子便像找到了主人似的，冲过去便与那黑气融在了一起，将整串珠子笼罩在了里面。</p>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p>

戚光雅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了过去，就要把珠子给捡起来。</p>

姜桡惊呼一声，扑上去便要抢，但未等接近，便被景非桐一掌拍了出去，也摔在了那串珠子的旁边。</p>

景非桐那一掌很重，重的让姜桡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已经碎了，而仿佛有什么跟血肉缠连在一起的东西，正在生生从他的身体当中剥离出来。</p>

这种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满地打滚，大声惨嚎。</p>

“啊！啊！啊！救命啊！喔……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快……快救我！”</p>

姜桡大叫着，去抓离自己最近的戚光雅的脚踝，戚光雅见他一副厉鬼附身般的模样，惊的退后数步，说不出话来。</p>

随即，珠串彻底崩成了碎片，里面竟然有无数道鬼影散出，阴风四起，带着阵阵哀哭之声四下逃窜。</p>

“这到底是什么邪物？！”</p>

“不管了，快把这些鬼影给收了，跑出院子就不好抓了！”</p>

“结界，快设结界！”</p>

好在在场众人当中不乏高手，见状虽然震惊，却也不至于慌乱，很快便设下结界，又以术法捕捉，很快便将这重重鬼影都给网罗了起来。</p>

归一派的一名弟子带了乾坤藏魂袋，这时打开，将那些鬼影都装了进去，捂着鼻子说道：“这些陈年老魂是不是都得腌了上千年了，真的好臭。”</p>

舒令嘉却在这个时候走到了林越的身边，冷冷地说道：“这就是姜桡屡次诡异提升功力的原因。”</p>

面对这样诡异的场面，除了少数几个人隐约意识到真相之外，其他人早就已经混乱了，朝着林越一看，却发现这个已经死了数日的人，竟正在慢慢睁开眼睛。</p>

戚光雅道：“林、林师兄？”</p>

林越的脸色仍然是死一般的惨白，目光茫然地看了看他，片刻之后逐渐恢复了意识，震惊道：“师弟？怎么回事，你也死了？”</p>

戚光雅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没死啊，是你活了！师兄，你居然还能活过来！”</p>

蒋恪看着这一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向着房间里面跑过去，过了片刻，又惊又喜地高呼道：“祖父，您也醒了！”</p>

——蒋长老和林越之死均不是因为阳寿已尽，两人的魂魄并未归入地府，而竟然就藏在姜桡随身的珠串里面。</p>

珠串一碎，这些魂魄失去了禁锢，没有肉身的到处乱飘，都被抓进了藏魂袋里，有肉身的，则自动归魂。</p>

戚光雅惊喜过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看姜桡，又看了看地上的珠子，恍然大悟。</p>

他脱口说道：“怪不得林师兄和蒋长老都死的如此突然，怪不得你方才屡屡出言阻拦我们查找真相，原来他们竟都是被你给害死的！姜桡，你好毒辣的心思！”</p>

何子濯眉心骤紧，眼眸暗沉，盯着姜桡。</p>

随着整串珠子彻底碎了个干净，姜桡身上那种抽筋吸髓般的疼痛也消失了，但他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彻骨的无力感，两年多的荣华如梦，仿佛此时此刻尽数被打回了原型。</p>

以往回荡在耳畔的清越剑鸣再也听不到了，体内那种灵力运转的轻盈舒适之感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虚弱重浊，如同一个最卑微不过的凡人。</p>

他难以置信，听了戚光雅的话更是暴怒不已，猛地从地上支起身子，厉声道：“胡说八道，我没有，不是我，这是嫁祸，是你们归一派的阴谋——”</p>

“谁说是嫁祸！”</p>

姜桡的声音被打断，蒋长老被蒋恪扶着，另一手撑着根拐杖，颤巍巍从房间中走了出来，满脸痛恨之色。</p>

他指着姜桡道：“我想明白了，我都想明白了。我近来身体不适，就是那天晚上从掌门房中出来之后开始的，我是喝了一杯你端上来的茶啊！”</p>

扶着他的蒋恪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惊的瞪大了眼睛。</p>

蒋长老却是越说越怒，额上的青筋都几欲迸裂：“今天早上你小子又过来献殷勤，给我拿了杯什么灵花露泡的水，我喝下去之后就一直头晕，一定是你往里面下了药！”</p>

“若非此时你被揭穿，先前我竟从未往你的身上想过，小子，你好歹毒的心思，我平日里可待你不薄吧？”</p>

他原本就脾气暴烈，被素来信任的姜桡这样算计一遭，恼怒之余更是难堪，说着竟然举起了拐杖，劈头盖脸地冲他打了下去。</p>

姜桡如今已经被彻底打回原形，没有了灵力护体，每一杖落在身上都是剧痛无比，他连忙抓住拐杖的另一端，说道：“蒋长老，我错了，您听我说，我不想害您的！这件事另有内情！”</p>

想到自己一直对姜桡十分信任，他刚刚来到门派的时候还照顾有加，蒋恪只气的满脸通红，上去一脚就踹在了姜桡身上，把他踹翻在地。</p>

“有个屁的内情，竟真的是你！你方才一直挑拨我，说祖父是被舒令嘉气死的，亏我还信了你。姜桡，你这人知不知道廉耻？你怎么这么可怕！”</p>

他转过头，看着林越，大声说道：“林道友，你现在清醒了没有？告诉害死你的人是不是他？我看他还想怎么抵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