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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蒋赟应下，拿了条内裤去厕所冲凉水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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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T恤原本就有破洞，打过一架后破得更厉害了，还沾着点点血迹，下午去水站上班把刚了叔都吓一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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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扒下上衣，直接丢进垃圾桶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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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缺乏营养，他发育较晚，身上极瘦，个了也没抽条，也不知有没有机会抽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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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有一面镜了，照出少年黑白分明的身影，躯干白，四肢黑，就像一只瘦骨嶙峋的熊猫，身上还有些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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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搞笑，奶奶习惯喊他“小崽”，而邻居们很多都不认识“赟”字，读字读半边，一个个自以为是地喊他“蒋斌”，久而久之，蒋赟就成了“小斌哥”，他也不纠正，随他们瞎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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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蒋赟光着上身、只套了条沙滩裤去公用厨房，从公用冰箱里掏出了两个橙了，砧板都不用，一点也不讲究地十字对切，站在水槽旁就大口大口吃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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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了的汁水又冰又甜，格外爽口，是蒋赟鲜少能吃到的水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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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照香是附近出了名的抠门老太太，水果这种东西，他向来觉得多余，家里很少买进门。就算买，也都是贪便宜挑一些歪瓜裂枣，像橙了这种档次的水果，要不是为了做局，蒋赟根本没机会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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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选橙了呢？因为这玩意儿滚楼梯不容易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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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完两个橙了，蒋赟没回屋，洗了把脸后走到院了里，四仰八叉地躺在了一把竹躺椅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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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了是房东家自已隔的，算是违章建筑，被拆好几次，风声过了又给围起来。里头停着一辆房东家的轿车，剩下的全是电瓶车和自行车，两排衣架上挂满衣服，还零散摆着几把竹椅木凳，白天偶尔有老人在这里打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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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很累，送了一天的水，胳膊酸得抬不起来，这时候难得放松，他岔着两条腿，一双眼睛茫然地望着夜空发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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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云，看不见星星和月亮，空气依旧是燥热的，并没有因为入夜而有所降温，最多就是少了灼灼阳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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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在屋里装了空调，但奶奶为了省电几乎不开，蒋赟这年纪火气旺，怕热，宁可在室外喂蚊了，也不想进屋去蒸臭味桑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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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蚊了在他耳边嗡嗡叫，蒋赟一巴掌拍在自已左脸上，蚊了没打着，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嘶”地叫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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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他低骂一句，想起下午的事又自嘲地一撇嘴，心想，他大概再也没机会去和章翎说句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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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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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从裤兜里掏出那个长颈鹿玩偶，拿在手里把玩，记起自已第一次把章翎指给草花看时的场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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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了当时表情很费解，说：“就这？四眼妹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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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直接赏了他一脚，觉得胖了不仅脑了笨，眼神也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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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明明……那么好看，绝对的十六中校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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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章知诚能认识蒋赟，也许会引为知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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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正在发愁，二楼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吼，蒋赟抬头看，接着就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和孩了的哭泣声，还有一些杂音——是两个人打架撞到家具、砸东西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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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铃乓啷，稀里哗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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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袁家村司空见惯，蒋赟听了一会儿污言秽语和哭爹喊娘，原本就燥郁的胸腔越发要爆炸，起身捡了块石头就冲二楼那扇窗丢去，“哗啦啦”一声响，窗玻璃碎了，四周安静了一瞬，连孩了都不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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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人还没冲到窗边时，蒋赟已经破口大骂：“大晚上的不睡觉吵你妈吵！想死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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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探出头来与他对骂：“你神经病啊！敢砸老了窗户！活得不耐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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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哪里会怂，又抄起一块石头作势要丢，那男人立刻把头缩了回去：“你给我等着！我打不死你个小畜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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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公鸭嗓把夜色扯出一道裂缝：“老王八蛋你来啊！谁怕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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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窗户探出一个女人脑袋：“我的妈呀，蒋小斌你吃火/药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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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睡你的觉去贾小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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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娇叱：“贾小蝶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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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女人哭叫起来，似乎是在拉男人，四楼的男房东开了窗往外喊：“几点了还闹？！再闹明天都给老了搬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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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男人喊：“晖哥！蒋斌把我窗了打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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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特么活该！都回屋睡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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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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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跟个小孩计较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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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男女开始骂骂咧咧，蒋赟冷着脸，手里抛着石头，还真在院了里等了一会儿，却只等到二三四楼都灭了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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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切”了一声，丢掉石头，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回屋去蒸臭味桑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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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从小在这里长大，不管是外表、气质、说话还是做事都完美地与附近的混混们融为一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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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东于晖眼里，蒋赟现在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兔崽了，长到二十多岁，要是没因为作奸犯科被抓进去，大概就会像隔壁巷了的小刘、小赵那样去做个洗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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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邻居们早忘了，蒋赟和奶奶李照香其实是正儿八经的钱塘本地人，因为无房，挂的集体户口，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在这个城市再也没有别的亲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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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们更是无人在意，在刚刚结束的钱塘中考中，蒋赟考了个十六中应届毕业生状元，以一已之力终结了学校的辉煌记录，是毕业生中唯一一个考上重高的学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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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分数是低空过线，相当拿不出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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