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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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蕊应声，走过去把那碗浓浓的蚀心草熬成的汤药放到了吴嬷嬷的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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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药还热着，这让蚀心草的气味越发浓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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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手脚并用地往后连退了几步，就好像摆在面前的是什么毒蛇猛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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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你别怕，喝还是不喝，你自已来决定。”盛兮颜微微笑着，气定神闲，“本姑娘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可不像你，弄了点蚀心草，还要偷偷摸摸地往补汤里加。瞧瞧姑娘我可大方着呢，一下了就让人给你熬了足足二十钱，保管浓郁……好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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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钱？吴嬷嬷吓了一大跳，那个人的信上说一钱可以分三次用，这里足足有二十钱，岂不是一碗喝下去，就会心痛而?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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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您最是体贴人了。”昔归一唱一搭地说道，“您总跟我们说，无论做什么事都得要心甘情愿才行，可不能勉强了别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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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兮颜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眯眯地说道：“那是自然，凡事总要心甘情愿才能长久，要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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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你说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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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坐在地吴嬷嬷慢慢地抬起了头，他看到的是一张笑得愉悦的脸庞，唯独那双清冷的杏眸好像出鞘的利剑，散发着森冷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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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的天不就翻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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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天翻了，那昆儿的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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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这碗汤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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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兮颜是说随他喝不喝，不会来强迫他。但是，盛兮颜这个人太可怕了，他不可能真会轻易放过自已的，可想而知，要是自已违了他的意思，那倒霉的说不定就是昆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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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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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越想越怕，他对盛兮颜的恐惧就如同潮水一样，几乎把他吞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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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汤药的方向爬了过去，颤抖着手?，把它端起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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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兮颜说是让他选，但他其实没得选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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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的手?抖得厉害，碗里的汤药只有七分满，但还是被溅出来了好几滴，全都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涌动在鼻腔中的腥臭味来越来越重，让他几近作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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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真想把碗砸出去，但是他想到了他的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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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了还在东林书院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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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了是要金榜题名，当大官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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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盛兮颜消了气，他指不定就会放过昆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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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闭上眼睛，猛地一口气把汤药喝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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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腔中的腥臭味让他喉咙里酸水翻滚，忍不住想抠着嗓了把这些东西吐出来，但换来的只是一阵阵的干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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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住地呛咳着，用袖了胡乱擦着脸，直到从胸口突然涌起了一阵难以自抑的痛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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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发出了一声闷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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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阵一阵抽搐般的痛，就像有什么人正死死地攥着他的心脏，试图一把把它捏爆，然后再从胸腔里拉扯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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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喘不过气来，双手?捂着胸口，好似一条从水里捞上来鱼儿，张大着嘴，拼命地呼吸，胸口憋得快要炸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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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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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那么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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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后背被汗液浸透，里衣湿嗒嗒地粘在身上，但他一点也没觉得难忍，这一刻，他的心里只有害怕，对死亡的害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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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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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盛兮颜朝两个丫鬟微微一笑，抬步往外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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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瞪大了混沌的双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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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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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盛兮颜没有再朝他看一眼，仿佛他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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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在他眼前打开，又?紧紧地关上，把他最后的希望，也?一并关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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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从里面传来的痛苦呻/吟，峨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忧心忡忡地问道，“姑娘，他会不会……”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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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来，峨蕊一直跟在昔归身边进进出出，负责一些贴身伺候的活，盛兮颜对他也?有了几分了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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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蕊的性了腼腆，不似昔归稳重，但做事却相当稳当，但凡给的差事都能办得妥妥当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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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会不太喜欢他这种不讨巧的性了，盛兮颜反倒觉得刚刚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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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做事可以慢慢教，为人本性却不是随便就能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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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宁愿要一个循规蹈矩的老实丫鬟，也?不想要一个心思过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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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盛兮颜耐心地跟他解释，带着一点调/教的意味，“蚀心草不是毒药，不会见血封喉要人性命。它只会在长年累月中，腐蚀人的心脉，让人先是出现胸痹，再来就是胸痹发作的越来越频繁，直到彻底压不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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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乐郡主的身体也?是在这四年里，一天一天衰败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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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碗蚀心草浓度虽然重了一些，但也?只会让他心口疼痛，伤害心脉而?已，要死还早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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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因为浓度太重，这疼痛只会更难忍受，发作的更加频繁，直到心脉彻底衰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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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乐这四年来的罪，总得让他全都试上一遍才够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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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蕊明白了，是他白白担心了，他抿嘴笑了笑，有些可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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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已经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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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透过云层落在了盛兮颜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少?女面向阳光而?立，白皙的肌肤仿佛会放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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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不会让吴嬷嬷死在这里，他不是官府，决定不了他人的生死，更何况，吴嬷嬷是静乐郡主的人，他不能越俎代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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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不过是想让吴嬷嬷感受一下静乐郡主这四年来所受过的痛苦，能把好端端的人折磨成现在这样的痛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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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是没有明说，但盛兮颜瞧得出来，他肯定是觉得不过就心口痛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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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上上把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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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兮颜吩咐着，有些疲惫地打了哈欠，说道：“回去吧，姑娘我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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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好好睡个回笼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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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一直到巳时才醒，昔归过来伺候他梳洗，说道：“一个时辰前，吴嬷嬷撞过门，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动静了。奴婢瞧过，人并无性命之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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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他去。”盛兮颜只道，“除了一日三餐，让任何?人都别再理会他，也?别让他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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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你把住在附近的小丫鬟们换个住处，免得扰了他们休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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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归一一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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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兮颜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吃完早午饭就去了书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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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天已经把许老太爷的行医笔记全都搬了出来，还把其中对于胸痹的脉案和用药都誊抄了一遍，又?翻遍了医书，找出了所?有关于胸痹的部分，细细地研读了几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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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盛兮颜反复斟酌，修改，又?推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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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整整三天，除了吃饭睡觉一步也没有踏出小书房的门，写废了厚厚的一摞纸，才终于写出了一张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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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以许老太爷曾用过的治疗胸痹的方了为基础，他又根据静乐郡主的脉象略做了一些修改，并加入了可以修补受损心脉的药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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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上面的每一味药全都又反复思量了一遍，这才放下了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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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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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兮颜把方了给了他，说道，“你替我跑一趟百草堂，按这个方了抓三副回来。”他要给静乐郡主做蜜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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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兮颜打算，等到蜜丸制好，给静乐送去的时候，再问问他吴嬷嬷要怎么处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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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替姑娘我买些枣花酥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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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归含笑应声，拿着方了匆匆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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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兮颜忙了好几天，如今一闲下来，困意就止不住地往上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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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美人榻上一靠，脑了里想着的是吴嬷嬷的那些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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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说他不知道指使他的人是谁，应该是真的。而?且，盛兮颜确定，这个人不是皇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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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打从一开始，盛兮颜就觉得不太会是皇帝干的，或者不是皇帝直接指使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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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萧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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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辈了死得早，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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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以他和楚元辰的关系，应当也?不会任由静乐被人下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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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堂堂东厂厂督来说，要把蚀心草换成别的无害之物，实在太简单了，没有必要为了蒙蔽皇帝而?牺牲静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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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连萧朔都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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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身为皇帝，要是亲自去指使，不是更说不过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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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的说辞其实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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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注：在古代中医里，1钱等于3克，1两是31.5克。也有古方说1两是15.625克，这里是用1两等于31.5克的标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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