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迷魂销金（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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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抵在他目前的眼，璀璨如宝珠，妩媚如妍花，极尽人间山色之风光，那眼一弯，就似勾魂的月牙，眼睑下的小痣，宛若一滴血，落到沈从之心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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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了二十来年，姬妾成群，却首次心悸到呼吸紊乱，生怕人瞧见，忙板下脸，“放心，我岂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祝大人，切不可刁难几位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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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颗心渐渐在他胸膛呼之欲出，使他不知是俱是慌地旋过头，直朝陆瞻求救，“冠良，你饱读诗书，你说说，芷秋姑娘说得可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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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瞻适才起身，下睨着芷秋，似笑非笑，“芷秋姑娘所言有理，可依我之见，世人虽都只有一条命，可人命和人命却有所不同。王侯将相、贩夫走卒、乃至奴伶倡优，他们的命怎么能一样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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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香风穿过他们之见所隔的一寸空隙，拂过芷秋带笑的容颜，也掠过了他们之间横陈的十载流年。芷秋只觉面目全非，他已不再是那位笑如星河的少年，不再会说‘活着才有盼头’，反是“人命有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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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多想问问他，这十年是走过了怎样残酷的风霜雨雪，是不是同自已一样，满腹无望的辛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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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眼匆匆扫过他带伤的右手，认同他的话，“大人说得对，人有三六九等、贵贱之分……”他抬眸凝望他，似是争论，却又好像是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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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卷着陆瞻的声音，轻柔而缓慢，缥缈胜烟云，“为什么活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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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秋徐徐旋身，留给众人一片苍凉的背脊，顷刻后转回来，“我不知道各位大人是为什么活，或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明百姓，但我活着，就想看看有一天，命运会不会善待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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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厅灯海里，他或许是其中微弱却奋力燃烧的某一支，涓涓的光芒，险些就要照亮陆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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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身处的是万尺深的黑潭，这点星火太薄弱了，实在难以将他挽救于万一。他朝沈从之摇首附笑，“我也说他不过，沈兄另请高明吧。”旋即又朝四方拱手，“各位稍坐，陆某稍后便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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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快回，”陈本乐呵呵地拍案，“立时云禾就要舞一曲，错过了，可就没眼福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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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禾指端朝他额角一推，半娇半嗔，“你呀，就非要劳累我？叫我躲过去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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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讫，陆瞻已随门上一小厮款步而去，背影似一弯冷月，或一片落叶，缓缓融入清辉半覆的黑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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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秋远望一瞬，旋回座上，巧笑着替祝斗真斟酒，“陆大人别是生气了吧？那芷秋罪过可就大了，祝老爷，瞧在咱们这一年的情分上，回头你可得替我说说好话呀，别叫我吃罪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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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沈从之瞧见云禾陈本在一方亲昵之态，心里倏有些不痛快，语气亦带着些愠怒似的不耐烦，“芷秋姑娘放心吧，冠良要是生气，你就没命在这里坐着了，他是去小解，他们这号人，就是尿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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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秋心内咯噔一下，正要暗揣度此话深意，云禾也心起好奇，又不惧沈从之似的，竟冲他扇两下卷睫，似纯似真，“什么叫他们‘这号人’啊？是哪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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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多问，”陈本将他搁在案上的一只柔荑抓在手心，“冠良又不是你的客人，你管这些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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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又此亲昵之态，更惹沈从之不悦，偏跟陈本作对似的直冲云禾挤眼睛，“这号人嘛，自然就是阉人囖，你没见过阉人？就看着像个男人，却不长胡了、嗓音细腻，因被去了势，故而管不住尿，你没闻见他身上极重的檀香？就是为了盖那股了尿骚味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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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明 《增广贤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