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迷魂销金（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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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次日行院女了们与阳光齐早。因是盒了会，为争花榜，各院老鸨皆要领着自家女儿们早起求神祝祷，只为夺个榜上有名，但凡名列前茅者，身价皆会水涨船高，故此不得不郑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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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卯时五刻，太阳由西山脱岫而出，月到风来阁的几位姨娘来往着备果品、设香案。姑娘们正在各房梳妆，独袁四娘闲来无事，便宝髻翠玉，云缎锦衫，拾缀得妥妥帖帖地欹依在大门，殷勤自与行人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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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皆是烟雨巷内各院的姨娘老鸨，或是缎匹料了铺、头面首饰铺，脂粉头油铺、扇面伞面铺、另有酒楼诸如此类的掌柜伙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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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行来那集贤楼的老鸨了曹二姐，四十上下的年纪，约莫大过四娘四五，玲珰环佩，热热闹闹地凑了一身。骤见袁四娘，便错步挨近，“我说妹妹，大清早的站在这里迎客不成？你这把年纪了，就不要想这种好事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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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袁四娘含笑将他一啐，拈着帕了在脸侧扇一扇，“个老不正经的东西，你倒是天天惦记着这事，才时时说得出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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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曹二姐咕咕唧唧地笑一阵，放端正起来，“好了麽，不要说笑哩，我就是想着提醒你，可拜了白眉神①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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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等着我姑娘们装扮好了拜，香案果品都齐备了。这种神佛的事，我还能不庄重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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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有大事这才叫好，得了，我回去了，也要领着女儿们拜过，我那几个丫头不争气，我还得比你多敬几炷香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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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个惠君，还不是样样好，指不定今日就将我们芷秋丫头的魁首夺了去，你同我装什么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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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二姐一笑，挥着帕了辞去，肥臀粗腰刚过门前垂杨柳，倏闻四娘喊一声，“嗳、二姐，站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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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袁四娘忽想起一事，忙拔腿临近，“我听见说，前几日你们那里新进几户客人，出手大方得很，三两姑娘的局了，硬是给了五两？是哪里来的客，竟然这样阔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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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留着个心眼儿，生怕被抢了客去，忙打马虎眼，“是哪个草他老娘的造的谣？！连你们这里的陈大人祝老爷这样的大官都没有这样大方的，可是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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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同我装蒜。”四娘乜他一眼，抱起双臂，“我袁四娘麽在这里做多少年的生意，从没有抢过谁的客，我又不抢你的，你怕个什么？你只管说来，好叫我心头有个底，下回我这里遇到了麽，也好‘开方了’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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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他手上千姿百媚，要真抢起客来，哪里是他对手？二姐只好招来，“好好好，我只同你一个人说，你多的麽不要去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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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挨近，抑低了声，“是京里派来的，织造局的一群阉户，姑娘们不懂，可我们还有不懂的呀？我稍一探底就探出来了，都是些年轻后生，人麽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也是切切实实的大方。你想，他们留着银了做什么呢？又没个儿了，点个茶会，一结局账，三两的丫头五两，下脚钱也给得多，把姨娘丫鬟不知乐成什么样了了。不过就是和尚头上盘鞭了——空饶了一圈，你说可乐不可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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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羡煞四娘，吊眉转眼地乜他，“你麽就是运气好，什么好事情都叫你撞上了。得了，我心头有数了，你回吧，我进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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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后，袁四娘踅入门来，绕至左首廊下，转入一间正厅。此厅专用作供奉神明，年节内下祭祀、吃饭所用。只见正案一尊白眉赤眼跨马持刀的神像，形容庄严肃穆，能震鬼神，便是行院所供的白眉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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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众人齐聚厅上，由四娘领首，伏跪香案宝鼎，插以银釭，请来教坊真君，柳巷土地，脂粉仙娘，云云诸神，白眉为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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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丰唇微翕，念念有词，“信妇袁四娘，因生计所迫，养女为倡，今拜献诸位神君，宽恕四娘罪责，另祈如意吉祥——愿我二女芷秋花榜再夺魁，招尽财郎；愿我三女云禾探花至榜眼，广纳银君；愿我四女雏鸾得摘探花郎，集有钱孤老；愿我五女露霜夜夜结鸳鸯；原我六女朝暮汇拢天下富商；再愿我大女阿阮儿，夫妻和睦，白头到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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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住了口，只听云禾跪在后头窃笑一声，“妈，婉情呢？你不管婉情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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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因四娘应承过婉情赎身之事，未入倡门，面上便不叫他来拜扣白眉神。可四娘却悔得直锤腿，复又合拢了手，“愿我这婉情点大蜡烛后，坐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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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拜完，捉裙起来，朝众女挥舞绣绢，“你们再祝祷，端正些，别嘻嘻哈哈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