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筳宴一直持续到深夜。三皇子湘王借身体不适提前离席,颢帝则与诸藩王高谈论阔,喝得酩酊大醉,被宫人们强强抬了回去。覃王比他坚持得还有更长久一些,直至送走了藩王们,才回了自己的住所。
“殿下,陛下今日兴致很高啊。”长衡一边帮覃王整理着床铺,一边说道。
覃王哼笑:“装出来的。以他的酒量,绝不可能醉得那么早。”
“为什么要装?”长衡诧异,旋即又改口道:“属下失言,请殿下恕罪。”
“为什么要装……我也不知道。”覃王并不在意,起身站在窗户前向外看去,见对面屋子灯火通明,不禁好笑:“你看,湘王说是倦了,到现在也没睡下。我这三哥心里寻思什么呢?”
“湘王殿下似是对您有所戒备。”长衡铺好了新被褥,也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嘀咕道:“奇怪了,怎么只有王爷这边没内侍伺候着?”
“我不想看见那些个阉人,让他们去别的院里了。”覃王伸了个懒腰,走过去坐在床榻边上,看长衡跪地替他褪去鞋袜,忽然压低声音道:“长衡,你知不知道……官家的名字里,也有个‘衡’字。”
长衡惊愕地抬起头来:“真的吗?”
“对,跟你的名字是同一个衡字。”覃王抬起手指,点在他额头上微微用力:“所以这段时间,本王就不喊你的名字了。”
“王爷赐名的时候……是忘了吗?”长衡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名字不是他的本名,而是入王府后覃王亲自取的。
“不,没忘。”覃王笑着,收起腿侧躺在床榻上,玩味地看着他:“我故意的。”
长衡半天没说出话来,见覃王冲他挥了挥手,只得将鞋子摆正,带上门退下了。
烛火随之熄灭,渐渐人声绝。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湘王忽然蹑手蹑脚地推开屋门,贴着墙根溜了出去。
“殿下,湘王出来了。属下要跟上去吗?”殊不知,他前脚刚走,长衡便在屋外贴着窗户禀报给了覃王。
“不必管,他那性子成不了什么大事。”覃王低笑,翻了个身继续补觉。
这时湘王一路小跑到了钟离莜的院子里,远远瞧见顾临泩跟个门神似的在外头蹲着,并不敢靠近,左右踟蹰中忽闻身后有人唤他,忙回过头去。
“湘王殿下怎么在这里?是有事找公主吗?”芸雁碰巧路过,见他鬼鬼祟祟地猫在树后头,还以为是贼人,险些给一记“当头棒喝”。
湘王尴尬地笑笑,匆忙把手里攥着的东西递给了她:“把这个给皇姐姐。”说罢撒腿就跑。
芸雁诧异,看向那东西,发觉是枚白色的鱼形玉佩,做工粗糙,用料也很是一般,似是市井小摊上的东西。
这时顾临泩走了过来,冲芸雁微微颔首:“芸雁姑娘,殿下还没起。”
芸雁迟疑,小声问道:“顾乐师,殿下昨晚有没有惊厥?”
“惊厥?没有。”顾临泩诧异,忙追问道:“怎么?殿下还有这种毛病?”
“之前犯过几次,最近一年刚好了些。”芸雁叹息:“前几年必须得有人搂着殿下睡才行,最近刚好了些。我昨夜被刘总管唤去帮忙清点御贡了,回来得晚了。估摸着殿下昨夜也没睡踏实……你给殿下留灯了吗?”
“……我忘了。”顾临泩哑然,细细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昨晚临出去前并没有熄灭桌上的烛火:“应该是留了吧……殿下必须要点着烛火才能睡?”
“是,十多年了,一向如此。”芸雁无奈地将手中玉佩递给了他:“这个给殿下吧,我去拿殿下的早膳……顾乐师,殿下说这次南巡非同寻常,你本事大,请你务必保护好殿下。”
“自然。”顾临泩颔首,接过那玉佩攥了攥,转身往屋门走去,小心地叩了叩:“殿下,奴才……”
“进来。”出乎他意料的是,钟离莜居然醒了。他推开房门,发觉她已经穿好了衣衫,正对着镜子盘起长发,嘴中衔着簪子回眸望了过来:“怎么了?”
顾临泩一怔,蓦地发觉钟离莜的容颜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一丝稚嫩,眼角微微上挑,下巴尖尖的像是灵巧的狐狸。他脑中一片空白,待钟离莜又问了一遍,方回过神来匆匆上前:“湘王殿下给您的。”
钟离莜愕然,接过那佩子端详了一阵,蹙眉道:“这东西是我小时候送给他的,怎么还回来了?他没说什么?”
“湘王殿下走得很急,未曾留下话。”顾临泩刻意避免着目光交接,半垂首偷偷睨着她的前额与发梢,见她只潦草地挽了个发髻,别上一根木簪,忍不住低声道:“殿下,让芸雁姑娘重新替您梳妆吧……把头发放下来会好些。”
“不用,今天我不出门。”钟离莜被光线照在了侧脸上,微微眯眼:“去问问湘王什么意思,我可没得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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