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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幺幺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了灯,她刚睁开眼睛,身旁就有个声音道:“你醒了?感觉如何?”转头就见郁林肃半敞着中衣拿着本书靠坐在床头,一手竟还放在她头上。
张幺幺凝眉,坐起身道:“你别得寸进尺,忘了你的床在外面吗?”两人成亲后,只新婚那日一起睡了一晚,之后郁林肃便在书房里睡。
她冷眉冷眼的,郁林肃不仅不生气,反而忍不住笑,趁她不注意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快速收回手跳下床,道:“饿了吧,我让他们炖了一盅阿胶红枣羹,你先洗洗,我叫人端来。对了,可还要什么其他的?不如再准备几样点心?”
他边说边往外走,边走边回头和她说话,脸上一直嘻嘻笑,昏黄的灯光里,那笑似乎也染上了暖黄。许是刚睡醒的缘故,看着他,张幺幺觉得自己有些昏沉。
等到满桌子汤水点心都上来了,张幺幺又看了眼一他,郁林肃拿过汤盅:“怎么了?烫吗?”说着手里就轻轻搅动起来。
张幺幺缓缓呼出口气:“你……”
“禀世子,二爷来了,说有事要见一见您。”流茴进来打断了张幺幺的话。
郁林肃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得还挺快。”把手里的汤盅放到张幺幺面前:“你先吃,等我回来再说。”
看着他有些兴奋的背影,张幺幺问流茴:“知道二爷是有什么事吗?”看了看那盅汤,到底拿起调羹喝了起来。
流茴瞧了她一眼,轻声道:“好像是世子从那种地方带回来几个清倌人给二爷送去了,听说二奶奶当时就发了脾气,却不敢把她们怎么样,听说好像是和二爷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
“以二爷的脾性想必是打不起来的,不过据说二奶奶把二爷书房的东西差不多都砸完了,最后惊动了二夫人,将二奶奶训了一顿。”
刚好张幺幺送了一勺汤进嘴里,只觉味道浓香清甜,忍不住弯了弯唇,嘴里道:“净做些不着调的事。”然刚刚心中那股子难言的情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郁林肃也只出去了不到两刻钟就回来了,见她面前的东西不剩多少,忍不住笑:“真饿了?要不要再来一些。”
张幺幺擦了擦嘴:“不用了,已经饱了。”又问他:“二哥来,可是要退了你送去的美人儿?”
见她眸光清亮,尚有笑意,模样与他离开之前大不同,便明白是自己做的这事叫她开心了,眼里便是一亮,在她身边坐下道:“老二的确有这想法,说家里女人多了,他不得清净,书都没法读了。我就说,‘你还是先管好你媳妇儿吧,这几个只当给你提个醒,别只记着读书,忘了内帷兼修,否则等我媳妇儿好了,你往后都得不了清静’。”
张幺幺无语:“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郁林肃撑着脸笑看她:“论记仇,谁及得上你?能报的当场就报了,不能报的,能记两辈子。”
张幺幺剜了他一眼,又不想理睬他了。
受了她一记白眼,郁林肃却开怀极了,毕竟如今说起她的往事,她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说不得他再歪缠歪缠,某天她的过去她的身世都会一一告诉他。
想到这里他就觉着满足,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却‘啪’地一下被张幺幺狠狠打在手背上,顿时手背一阵火辣辣的疼,他都懵了。
张幺幺站起来冷笑一声:“你说得对,我就是个记仇的,想来这巴掌你也挨得心甘情愿吧。”说着又瞪了眼他微微肿起来的唇角,叫流茴拿来一件外裳,出去散步消食了。
徒留郁林肃在那龇牙咧嘴的搓着手背,觉得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第二日一早郁林肃就来叫醒了张幺幺,只因玄清道长辰正就要来为她相面。
他们到正院大厅时,各房都已经到了。
众人互相见礼,两人坐下。邹氏拉着一张脸道:“不就是看个相么,什么时候不行,非要大清早上的把所有人都喊来,让大家饿着肚子等她一个。”
旁边的二爷郁林致拉了拉她的衣袖,却被邹氏一把甩开,朝众人看了一眼,提高了声音道:“我说错了吗,便是我们这些人无所谓,但哪有让几位长辈也跟着一起等的道理。还有孩子们,最大的真茵也才八岁,小的真康真汎不过两三岁,也要早起受累,哪个容易了?”
众人都不说话,虽没人应和,但看神色也不见得多高兴。
郁林肃淡淡道:“我倒不想麻烦大家一大早的来看柳氏相面,但忌惮她所谓‘克亲’命格的是在座的各位。若不叫大家都亲眼看着柳氏是不是‘刑克六亲’的命,只怕往后是个人就要带着自家的表妹堂妹什么的上门来为我们夫妻分忧,我嫌烦。”
昨晚二房的事全府皆知,偏偏邹氏不长记性,心里又有气,想拉拢满府的人给张幺幺找不自在,然郁林肃有仇必报,虽轻易不打女人,可那张嘴却从不饶人,管你是男是女。
二房当着众人的面又丢了一回脸,二夫人忍不住狠狠瞪了邹氏一眼,郁林致在一旁也不帮着说话,邹氏一张脸涨红,差点揪烂了手里的帕子,心里却愈发嫉恨老三夫妇。
眼见辰正即到,管家踏进门来,禀道:“青云观的玄清居士到了。”
然后便见一头戴卷云玉冠,着一身青色道袍,脚踏云履,面容清隽的道士走了进来。
初看时,只觉这道长姿容湛湛,从从容容,看着二三十的模样很是年轻。然当他走近了,却发现他两鬓竟已染白,又不确定他到底年岁几何了,时光在他这里好像都模糊了一般。
他于厅中见礼:“贫道玄清见过各位施主。”
临安侯笑着颔首道:“犬子无壮,竟劳烦居士百忙之中还要往京中走这一趟。”
玄清微笑:“侯爷客气,这本也是贫道与世子间的缘分。”
郁林肃起身见礼:“多谢道长拔冗前来。”玄清回礼,抬头时目光却落在张幺幺面上,略打量了两眼,笑了笑:“想必这位就是世子夫人了吧?”
郁林肃笑:“正是。”
张幺幺也起身行了一礼,拿手点着右边眉峰的那粒小痣,道:“此前有人说我这痣不好,妨夫妨父克亲人,劳烦您给看看可是如此?”
玄清道长却一笑,当真温和高华,缓缓摇头道:“这是谁人胡言乱语,简直是指鹿为马。您这枚痣主非富则贵,虽则难免坎坷,甚至或有生死劫难,但只要跨过,则一生贵人多见,衣禄丰足,亦能对伴侣有帮扶之力,可旺夫益子,实则旺夫旺家的宝相。”
郁林肃不由满面春光,洋洋得意,众人却面面相觑,都想不到张幺幺的面相不仅不好,反而是难得一见的宝相,竟还旺夫旺家,有玄清居士这几句箴言,往后谁还能从这上面攀扯她。
然偏偏就有人不信邪,邹氏嘀咕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私下勾连才来这里乱说一通的……”
“住嘴!”却是临安侯冷声呵斥,将个邹氏吓白了脸,她不明白不过是不服气说了两句,怎就叫向来不管内眷之事的侯爷出声呵斥了?
她那里知道临安侯是多少了解些玄清的背景的,只怕这蠢妇招惹得玄清不愉,这才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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