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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鄙人瞧出来的,你若不愿,方才我提出的时候就应当严词相拒,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我本是置气地别过头,却无意间瞧见隔着四张桌子处坐了三名妙龄女子,正时不时往我们这处看,并且有说有笑。
我霎时忘记才给商宧甩了脸子,曲指在桌上“咚咚”两磕,小声道:“哎,商宧,你瞧,那处有几人在看我。”
商宧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去,臆测道:“许是你今日着的衣裳得了她们青眼。”
“是么?”我倏然一喜,马上低头理了理衣裳,还顺带以指作梳顺了顺两肩青丝,坐的姿势也略略正了正。
商宧颔首,和气问道:“我可是能饮茶了?”
我嘻嘻一笑,将茶盏推回商宧面前,并不忘嘱咐上一句:“莫要客气。”
经得这么一打岔,说书人已经讲到下一回,我落下一段,凝神强听也再难入戏。
呷了口茶,正目光无定稍觉索然时,旁桌两名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口中所讲之事不觉间将我的注意牵去。
髻上插了根骨簪的男子问道:“你可晓得隔壁县的断月湖?”
骨簪男子对面所坐之人腰间挂了个烟罗色如意荷包,听骨簪男子一问,此人瞬即将背挺得笔直,“断月湖,方圆百里内,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那湖最开始不叫断月湖,而名玉蝉湖,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才被人改称断月湖。你何故又提起此湖?”
骨簪人神秘兮兮地左瞧右看,又朝如意荷包人凑近,右手曲指,磕了磕桌子面儿,特意压低声音:“前些日子,元宝街东角肉铺的赵掌柜家媳妇儿的一个舅子,给遇上了。”一张面皮被他作出的惊恐表情扯出深深浅浅好些褶儿。
如意荷包人的双眼顿时撑成两颗鸡子大小,张大嘴巴失声惊呼:“竟有此事?”
骨簪人赶紧将之呵住:“你可小点儿声,此事知之者甚少。我也是因犬子与赵掌柜家小女在同一个先生门下识字,赵掌柜媳妇儿同我媳妇儿闲聊时无意间说漏的嘴,事后百般嘱咐我媳妇儿,万不可将此事再传出去。”
如意荷包人立即收声儿,略低头,压着嗓子道:“断月湖的事可是人尽皆知,只要天色一降,漫说往湖边去,就从湖唇的路上过,都没人有那个胆儿。他舅子莫不是想不开?”
骨簪人咂了咂嘴,放下茶盏,道:“他日子过得好好的,有何想不开?”
如意荷包人纳闷道:“那他为何专赶着往那处碰?”
骨簪人道:“他不知道啊。”
如意荷包人追着问:“赵掌柜的媳妇儿就未同他说过此事?”
骨簪人“哎”了一声,道:“此事也怨不得赵掌柜的媳妇儿,这舅子与赵掌柜家往来甚少,几十年了,书信都不曾通过几封,这回是因着要来咱们县办事儿,才从了那处过。”
如意荷包人双眉皱起,不解道:“从隔壁县过来的路又不止断月湖那一条,他何故偏偏就选了这么个阴气的路?”
骨簪人伸了伸脖子,“话虽如此,但断月湖却是最不绕弯儿的一条。他事前不知此事,又急着赶路,本想着快快地来,也快快地回,结果却遇上了那个东西,当场吓晕过去,醒来后便是疯癫癫一个人儿了。”
顿了片刻,如意荷包人又问:“赵掌柜他家又是如何知晓的?”
骨簪人咽了口唾沫,“还不是那舅子的媳妇儿迟迟不见人回去,担心恐是出了事,这才寻来。也不知那舅子是如何走来咱们县的,他媳妇儿找着他时,他正在县口儿捡东西往嘴里塞,疯疯癫癫,嘴里一直喊着‘她来了,她来了……’,不成人样儿了。而且,只要他媳妇儿往他跟前儿一凑,他就吓得哆嗦,直往墙角挤,嘴里还叽哩哇啦叫个不停。他媳妇儿心里着急,奈何却束手无措,又不能撒下他不管,只有先在赵掌柜家安着。”
如意荷包人突然上了精神头儿,“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前些日子的确瞧见个身上穿着破烂衣裳的人,头发比鸡毛掸子还乱,结成了条条,我那时只当是个寻常花子,哪里想到竟还有这么一出。”
骨簪人点点头,“指不定你那时瞧见的就是赵掌柜那个疯了的舅子。”
如意荷包人操心道:“那他们就没有想个法子驱驱秽物、请请神?”
骨簪人眼睛骨碌一转,“怎么没想?大夫请去瞧了,道士也请了好几个,银子花得不少,就是不起作用。”随即长叹一声,摆摆手,“恐怕这辈子也就这个样子了,治不好了。”
如意荷包人不禁惋惜道:“那可苦了他媳妇儿了。”
骨簪人接过话:“那可不,听闻他家里还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才三岁,一家老小全依仗他过活。日子本算松和,哪想却出了这么个事儿。”拖长了调子:“世事难料啊。”
二人又唏嘘了几句,发觉已无聊处,于是转开话题,斗侃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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