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死神的微笑,永不甘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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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起来了。
掌心已有些发烫,手拿火把的士兵点燃柴堆后很快就走开了。火焰一接触到导火线就紧紧咬上了它。亮黄的火苗摇晃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往上窜。
刑场正中央,好几层柴薪堆成一个梯形台,一根立柱竖在中央,将一个全身被绳子捆绑住的女人贴附其上。
她低着头,双眼蒙着布,看不清容貌。一头尚未烧着的黑发柔顺地垂在肩上,拥有这头乌黑秀发的一定是个极其美丽温婉的女子。
火焰慢慢烧到她的膝盖,不断往上攀,开始闻到刺鼻的气味,头发末端被点燃了。
他把双手放在身后,静静地看着。一片柴火碎片滚出来落到他的脚边,他也没有在意。整个观刑过程中,他始终站在所有人身前,因此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表情。
“朕已尽量仁慈地对待她。点火之前先用了绞刑。”他对身后的三个年轻人说,“虽然背叛了朕,但她好歹曾是朕的妻室。”
被迫一同观看残酷火刑的三人,完全明白眼前烧起来的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母亲。想要俯下来呕吐,或者想要拔腿逃走,但却没有一个人真的这么做。甚至没有人敢把头扭开,将视线偏移。父亲会发现的。
“为维护帝国的长治久安,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记着,以后要是有人威胁到尔等的统治,他也该有同样的下场。记住了,儿子们。”
柴薪上烧着的烟尘飘过衣裙,和衣裙环绕的肉体,从刑场上方的天井逃逸而去。记忆中的一切都随火消逝了。
皇位就像一块被虫蝇叮咬的腐肉,稍不留神便会发生宫廷争斗。
和结发之妻所生的长子,被第二任妻子诬陷。他就像任何一位遭遇抢班夺·权危机的父亲那样愤怒,在失去冷静判断力的情况下将自己亲生的儿子毒死。
纸终究包不住火,何况他是英明睿智的皇帝。怒气终消,东窗事发后,他终于知道这只是一场觊觎帝位的阴谋。
失去了自己最看好的继承人,是他所受到的最深的痛。他虽任命了续弦所生的三个儿子为凯撒,授权治理帝国各地,但不久后便以通奸罪为由,把他们的母亲处死。
一切都只是为了巩固稳定。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统治者。
在他横空出世前的罗马帝国,经历了一段最混乱最绝望的黑暗时代。帝国边境屡遭野蛮部落蹂·躏,蛮族从四面八方吞食国土;帝国内部却为皇位打得不可开交,位高权重的政客和手握重兵的将军彼此争权,内战不断。皇室荒淫无度,皇帝的能力一代不如一代,并接二连三遭到谋杀。开国时期的强盛早已一去不返,古典时期的美德早已被人们抛弃。整个帝国可谓是山河日下,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戴克里先出于稳固帝位的需要,把偌大的帝国一分为四。做出类似于受封建国的作法完全是不得已,依靠这种手段使叛乱的成本增加,戴克里先得以延续了二十年的统治。
然而,帝国的机体已经死亡,就像一位体内积存了太多脓血的衰弱老人,需要动外科手术了。
戴克里先下台后,四帝共治制也宣告破灭。弭平内乱,打败了所有与他竞争的共治者,他最终成为帝国唯一的奥古斯都。
历史选择了他,而他也选择了历史,成功把握住了机遇。他的雄心不在于和他人瓜分并共享帝国的治权,他毕生所求的便是统一。
从刑场的窗格子遥望远方的屋檐,看见一座座蛋白土石砌成的由柱子支撑起来的拱形建筑。敦实厚重,均衡安稳,四四方方,是饱和而稳定的结构。他不禁遥想当年第一次进城的日子。他至今仍记得那些岁月。
罗马——伟大的帝国首都。当他享受着胜利成果骑马沿途经过时,没有人夹道欢迎。看到的只有大片荒弃的农田,四处逃逸的农夫,和他们饱受战火摧残、无法自主左右的命运。
分割的土地重归一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不能再乱。该如何接手并管理这样一个千疮百孔、夕阳西下的帝国呢。
思想,还有信仰。这是一个关键。
在他的时代到来之前,基督教的势力早已不断壮大却不得认可。戴克里先为了防范基督教叛乱,曾对教众进行了大规模的迫害。
他选择了正确的历史,重建罗马帝国,并开创了基督教时代。
一切有利于统治的手段他都会做,即使背上残酷无情、道貌岸然的评价。他举起宗教大旗,果断地扶植基督教上位,成为罗马史上第一位尊奉基督教的皇帝。从深处看,这是教会堕落腐朽的开始。但是对于君士坦丁而言,他很好地将宗教沦为权力的基石,为自己的个人独·裁铺平道路。
仅就这项成就而言,对后世的影响便足可使他彪炳史册,何况他还有其他功业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他击败了法兰克人和哥特人的入侵,保全了帝国的威严和领土。
他重建并扩建了古老的城市拜占庭,把它命名为君士坦丁堡,定为国都,从罗马东迁到了那儿。
奇怪的是,当他坐上那尊至高宝座后,就很少再进行军事行动了。磨平了早年积极进取的锐气,皇帝开始享受起骄奢淫逸的天堂般的生活了吗?
“攻占再多的荒漠区,无人耕种也是徒劳的。令朕常思的是如何使国家持久发展下去。”
他深知帝国疆域辽阔、事务繁杂,由皇帝一人进行管理是力不从心的,只有分家才便于治理。他早已看出自己的后继者不具备先人的能力,只好再次痛苦地将帝国拆分。
人固有一死,再伟大的帝王也不例外。临终时,他在榻边握着儿子们的手。
“朕死后,帝国仍不免崩溃。朕将这副重担托付给汝等共同承受。切忌内耗。勿要让停尸不顾、束甲相攻的惨剧上演。”
出色的政治远见使他预见国家最终仍会走向分裂,因此他建立君士坦丁堡,将整个帝国的重心往东偏移,为帝国延续了千年。
历史印证了他的担忧。他的家族在内战的互相残杀中消失于历史长河。尽管如此——
历史同样也是公正的。
西罗马帝国在476年走向灭亡,而以大帝为名的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的城墙,直到15世纪才被土耳其人攻破。其存在的岁月超过十个世纪。
他的名字,已与这座笼罩着千年辉煌荣耀的城市融为一体,震古烁今。
————lancer君士坦丁之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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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把眼睛睁开,朋树从熟睡中惊醒。
这一觉睡得很短,也很不安稳。呆呆地望着卧房的天花板,朋树难受地呼出一口气,飘摇的思绪还没有从刚才的梦境中脱离。
梦里的大多数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某些片段。朋树昏昏沉沉的大脑被那些陌生但又清晰的记忆搅得异常混乱,还没有完全清醒。他一边呻·吟一边慢慢将头侧过来,环顾着空荡的屋子。
这是一段回忆。
一段自己无法见证的、从不属于他的回忆。
仿佛自己在偷窥别人的记忆。
那其中,有雄心壮志,有血腥残杀。有权力的游戏,有贪婪和欲望,有悔恨与骄傲。有功,有过。
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名被架到火堆中的女性身上。那承载着英灵记忆的从遥远时空传来的梦境结束时,朋树似乎闻到一阵衣物起火烧焦的气味。
“lancer……”
自己所见的场景都是遥远的昔日。这不奇怪,与servant签下契约的master有时能通过做梦的形式看到英灵的过往。
可那位梦境的主角,却不知道该说是熟悉还是陌生。
熟悉到灵体的气息就在自己身边,陌生到翻遍史书也无法读懂其人。
神智慢悠悠地回到现实,朋树全身都被恐惧笼罩。他仰躺在华丽的极富宫廷气息的木头床上,好像身体被看不见的枷锁紧缚一样毫不动弹。
本以为已经确实地摸准其命脉的lancer,当他还是君士坦丁的时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没有答案。他不可能穿越时空到英灵生前所在的时代一窥究竟。对于朋树来说,他自然了解自己所召唤的英灵过去的故事。在召唤前就已经读过不少关于lancer的书籍,但是书中所记载的终究只是经过粉饰的属于胜利者的华美篇章吧。
很害怕。
没想到居然能如此真实地感受到那场景,仿佛身临其境一样。如果自己是被点燃的那位女性其中的一个孩子,他会怎样看待这个下令处死自己母后的冷酷父亲呢?
这种假设是毫无意义并且荒诞可笑的。朋树及时提醒着自己。整理一下混乱的战况,想些其他事,冲淡胸中的阴郁和不安吧。
比如,包括自己在内的七名魔术师正在进行的战争。
他翻了一下·身。
berserker泛着疯狂的血眸和那些丑陋不堪的僵尸至今仿佛仍在眼前。经过了昨夜那让人完全无法相信的战斗后,朋树回到住处看了会儿新闻就洗洗睡觉了。睡意被截断是一件痛苦的事。他在入睡后没多久便做了那个梦,惊得醒了过来。可现在的朋树并不打算接着睡下去。受到servant梦境的惊吓,他已经完全清醒了。
lancer的灵体应该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呆着吧。说起来,每当自己睡觉的时候,即便是对上网观看各类影片极有兴趣的lancer也会关掉电脑。他的这种作法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体贴一词。
自己怎么会这样想,朋树顿时有些恶寒,悻悻然地将思绪导向战争的领域。
就朋树所知道的,被排除的竞争对手除了lancer亲手粉碎的berserker和在矿山战败的第一个saber外,数日以来杳无音讯的archer也应该判定为死亡。那次战斗,同样夺去了其余六名master中自己唯一认识的白尔罗斯。在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时,朋树心中不禁出现一丝怀念。抛开这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战争依然在不疾不徐地向终点推移着吧。
在朋树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想到身为监督者的夏绿特修女竟然也会死。接下来的圣杯战争无人监督。不知道类似berserker暴走的悲剧会不会重演。朋树已经厌倦了因为魔术师的私欲而造成别人牺牲这种事。一定要尽快终结圣杯战争,在这一届、在这个时代。
和自己抱着同样决心的人除了已经陨落的白尔罗斯以外,只有埃尔梅罗二世。早在朋树懂事之前,那个男人就已经致力于终止这周而往复的无谓战斗而不断努力着了。参加圣杯战争的其他魔术师,都被万能许愿机所能带来的巨大诱惑蒙蔽了双眼。和真正为了理想而奋斗的那个男人相比,其余的那些家伙都只是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
说到埃尔梅罗二世,连朋树都不得不佩服他的过人之处。在修女遇害前,他便预感到会有颠覆一切的大事发生。通过连日连夜的观察嗅出暗藏在城中的杀机。弥漫在夏延市的异常气息已经发生了显著的改变,从混沌的骚动变为某种危险而又沉重的紧迫感。
朋树对埃尔梅罗二世的直觉没有任何异议。正因为他是驰骋于第四次圣杯战争和圣杯解体战争两大战场的前辈,他的第六感要比经验欠佳的自己可靠得多。
然而只是做到先知先觉的程度也没用。加害夏绿特修女的凶手究竟是谁呢?
按信号弹推理的话无疑是caster阵营。但是昨晚与lancer携手打败了berserker的那个saber却告诉他们,caster是被人陷害的。从saber表现出来的英雄气概和他说话时绝不妄言的严肃表情来看,似乎不像是骗人的鬼话。如果saber所言确凿无误,那就说明一定有比他们阵营更加险恶的势力潜藏着。
真名为迪卢木多的英灵,他的master如果是「魔术师」职阶的英灵caster,的确不算超乎常理。但是作为一名servant,她也必定是被某个master召唤而来的。那么谁是她的主人?他们这组到底是一脉单传性质的契约,还是那个魔术师同时操纵着caster和saber两个英灵呢?
教会的代理人,那位在教堂见过一次面后便始终没有动静的神父不知在等待着什么。rider好像是个率性而为、不听主人命令的英灵。初战时通过白尔罗斯之口,朋树知道了神父与servant似有不和的消息,说明他陷入到朋树曾有过的苦恼。这会不会是他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之一呢?另外,站在自己这边的监督人死了,他又会怎样调整策略呢?
流落到教堂的爱因兹贝伦失去教会的庇护,如今是否依然健在——关于曾经跟自己住在同一家旅馆的竞争者行踪不明的消息,现在也使朋树产生了某种伤感。
与英灵共同奔赴战场,是多么难以想象的艰难道路,朋树经由昨日的战斗已经切身体会到了。自己所经历的是真正的战争,打个比方,就像真实的火灾在身边发生一样,而不是消防演习。就算在魔术方面是有口碑的天才,但圣杯战争是无法以魔术师的才能衡量的,白尔罗斯的遭遇证明了这一点。
盘踞心头的疑问实在太多了。监督者的突然死去,强大的caster阵营被不知名人士诬陷,各种不明意图的master和不明朗的局面交织成令人深感不安的黯淡前景。那么现在,和lancer维持紧密团结的关系就显得尤为珍贵和重要了。
自己以前可不是这么想的。servant只是为了打赢圣杯战争才暂时携带在身边而已,一个为胜利锦上添花的物件。就因为其对待servant的冷酷态度和大部分寻常魔术师一样,白尔罗斯才会跟自己争执的。
最开始的时候即使面对的是跟自己性格不合的lancer,朋树也没动过用令咒让他顺从的心思。不扭曲英灵本身的品格,同时也是为了将来做准备。朋树对令咒的消耗已经慎重到吝啬的程度了。在与其他master们的战斗中,就算到了不得不使用令咒的时候,也只能用两次。最后剩下的那个,等到一切都结束后,他要用它命令自己的servant自杀。
对于历史上极负盛名的君士坦丁大帝,就算他傲慢到不可一世,还是难以沟通,朋树对他始终带着无上的敬意。但对身为servant的lancer可就完全不同了。生前再伟大的英雄、或自己崇拜的偶像,一旦以servant的形式出现也不过是个记号或象征,和高级使魔的意义差不多。若想终结圣杯战争,朋树就不会对英灵抱有幻想。他是知道这项庞大的降灵仪式黑暗本质的御三家一员。
“……”
朋树仿佛自我催眠似的放任自己的情感逐步变冷,不过侵入他思想的另一个念头却制止了他。在这间卧室里促膝长谈解开心结的时候,望着lancer沉湎于网络的侧颜的时候,陪他一同逛街购物的时候,无奈地跟在他身后付款结账却又心甘情愿的时候,君王与臣子携手亲临战场互相扶持的时候,难道那历历在目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朋树有些发愣,由于会对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产生疑惑而觉得更加奇怪。想从脑中抹去那些事,因为一开始完全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话说,自己应该是在哄骗lancer吧。用这种手段博取servant好感度的自己实在是太狡猾了。
“啊……”
朋树忍不住叹息。事情根本不是这样,而这却是最糟糕的。如果他向lancer称臣是以示弱和利用的心态为主的话,那自己演戏的天赋也算得上是拔尖儿了吧。
朋树不是演员,只是一个有抱负有信仰的年轻魔术师。怎么会呢?现在这个时候,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中,在这样一个不允许幻想存在的场所,始终坚持着对servant不能夹杂私情这一传统观念的自己,怎么会滋生如此天真的情感呢?
和lancer之间的点点滴滴,凡此种种,如果那些都是可靠的能被信赖的感情,那么在火场处决妻子的那个lancer的形象又该如何解释呢?
——成为朕之master的男人就应该是跟朕共同驰骋于沙场的勇者。朕已经认可了汝。
与berserker一战结束后,当时的lancer确实对自己说了这样的话。现在朋树还能清楚地记得那时放在自己大腿上的lancer的手掌心是多么宽厚多么温暖,多么坚定有力。
仔细想想的话,是英灵君士坦丁承认了自己的价值。在家族中受到再多的表扬也无法与此相比。即便那自以为是的servant曾对自己如何不敬、一次也没有承认自己是他的主人,如今的朋树也应该对他抱有感激之情吧。
——那么,到底哪一面才是最真实的lancer?从这一秒开始自己究竟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那皇帝servant呢……
实在理不出头绪。被自己越发复杂的想法折磨得心慌意乱的朋树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心境上的几度变化引发了无限的感慨。中国古时候好像有许多了不起的家伙,似乎都曾经说过这么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伴君如伴虎。朋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有这种感受。
“……lancer。”
在发出叹息的时候,这个称谓已经不由自主地从口中唤出了。
迎接着逐渐向他靠来的气息,朋树一边打理着身上的睡衣一边优雅地起身站了起来。他的面前出现了servant身穿自己为之购买的奢侈服装的高贵身影。
“汝不睡了?”
“啊,突然不想睡了。”
随便答了一句,朋树没什么精神的脸庞显得心事重重。lancer似乎注意到他的表情,奇怪地瞅着他。
“lancer,过去对你来说,算是什么?”
朋树尽量用谨小慎微的态度问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今天梦见关于lancer过去的事情。而且这个梦,他也不打算告诉对方。他毕竟是个大权独揽的皇帝,被他知道自己偷看了他记忆中的东西肯定相当震怒吧。
“为何这样问?”
“……只是突发兴致罢了。你不想说的话……”
本应对这种连提问者自己都无法讲明动机的问题不屑一顾的lancer,此刻不知为何严肃了起来。他若是君王,便不会回避任何来自臣下的疑问。lancer一定会给出答复,所以他缓缓地摇头。
“过去就如其字面意思,是包括一段时间中的所有事物。不值一提。”
这过于刻板的如同教科书一般的回答解除不了朋树的疑虑,只听见他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我有些问题。”
“但说无妨。”
lancer爽快地说道。朋树的话语中却明显带着紧张。
“历史上对你的记载说你实质上并不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们说你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他人性命,满脑子都是野心和追求权力的欲望。年代离现在越近,负面的看法便越占上风。对于这些记载你怎么看?”
朋树半带着咬牙切齿的腔调,用极快的语速把这些话一股脑地倒了出来。现在的他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如果放在两人初始接触阶段,听完这些败坏自身名誉的话估计lancer会气得七窍生烟然后绝不姑息地骂回去了。可现实却是朋树紧张地叙述完毕后他完全没有发作。尽管悠然地双手插·进裤袋靠着墙的lancer一脸难堪的样子,但表情中沉思的成分却更多。
没什么能够反驳的地方。因为他在对待宗教的问题上,的确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君士坦丁深知基督教已在帝国内部开枝散叶,在大众心里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原先的多神信仰早已随着风雨飘摇的罗马帝国走向堕落。因此,一个统一的牢固的教会是维护帝国稳定的基础。他扶持基督教本来就是带有强烈政治性的作为,这样看来他的确不算是个合格的基督徒。英灵君士坦丁就像任何一个最高统治者那样,以利益至上为自己终生信奉的信条。
“嗯,这就说完了么?还有呢?朕想听更多意见。”
“好,那我继续问你。”
朋树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我曾在某些书上看到,据说你毒死了自己能干的大儿子,还把第二任妻子处死了。但其中的原因至今仍是个谜?”
听到朋树的诉说,lancer恍然大悟般地仰头笑了两声。他一言不发地听完,用沉静到带有某种透彻力的低沉声音说着:
“原来如此。使汝对朕存疑的是这件事啊。”
lancer一手叉着腰,一手捧腹,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就在朋树疑惑不解心生害怕之意的时候,他的servant终于回答他了。
“那是由于法乌斯塔威胁到朕的统治。她设计诬陷朕的长子,妄图替自己所生的儿子谋得高位。若朕仅是痛失爱子倒也罢了,但动摇了帝国根基,此罪断然不可赦免。若想将子嗣争夺帝位的事件杜绝掉,就必须用她的死以儆效尤。因此,她必死无疑。”
从lancer的描述来看,那应该是上层阶级的权力斗争导致的悲剧。在勾心斗角的贵族之间,类似情况应该十分常见吧。朋树光是在脑子里想到这一点就不由得全身发冷。
“这是朕当初的选择,维护帝国得以长期安定的代价。是的,朕处决她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纵使让朕再回到那个时刻,重新作出选择。朕还是会那样做的。让人们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才能将国与民引向正路,创建永久的秩序。”
“……”
从旁听者的朋树看来,这完全是一番足以令人血液冻结的宣言。
“不过——正如汝所言,那都是早已成灰的往事了。”
lancer移开了对准朋树的视线,将落在额前的深棕色的头发拢上去。他的话里不知为何带有几分苦楚与伤感,和平时那股自负霸道的模样相去甚远。
“lancer,你跟过去一刀两断了吗?”
“不论是星辰之光,还是萤虫之光,都终有熄时。”
lancer将自己修长的身子倚靠在精美压花墙纸覆盖的墙壁上,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似的低着头,凝视摊开的手掌。
“往日之事都是过眼云烟。朕如今是何物呢?是以何种形态存在于这世上呢?”
是啊,servant究竟是什么呢?虽然能像人一样说话、穿衣、饮食,但其本质就和幽灵差不多。最早是谁想出召唤servant这个主意的呢?朋树不禁发愣地想着。这也是困扰着他的疑问。
lancer给出了答案——
“朕很清楚,就算得到了现界的魔力,重新回到生者的世界,也不过是一缕幽魂,仅仅只能停留几日而已。虽然说起来有点可笑——但朕的身体早已枯朽,就如没有雨水滋润的沙漠。首位皈依基督教的奥古斯都——毫无疑问,朕确实名留千古。但那份功绩早就远远地离开了海岸,小得看不见了。犹如沙滩上的痕迹,被海浪冲刷。朕虽有君士坦丁之名,却早已不复君士坦丁之实。朕没有以servant这个姿态继续活下去的想法。”
就算是表面淡定的朋树,这次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受到了极强的震撼。
到底是什么促使这个曾经如此勇往直前地向着皇冠迈近的男人,用这样冷静的声音说出令人感伤的凄凉之语呢?
即便这就是真相也好。但是由英灵君士坦丁亲口说出来,对朋树而言仍然是不小的心灵冲击。
他看得太透彻了,并且丝毫不会因为servant约定俗成、不可更改的命运去抱怨什么。
“朕还活着时,确实想要得到一位帝王所能享受到的至高皇权。让一切都在朕制定的秩序下运转,所以不停在权力的游戏中征战。但是到了最后,一切都只剩下回忆。而回忆终究也会消失。”
“喂,lancer。”
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并且黯然神伤地说出来啊!
朋树皱了皱眉头。他不可能有损形象地吼出这句半带着哭腔的话,但为什么他此刻产生了一种不希望lancer说下去的感想呢。或许是“消失”这个字眼刺激了他的神经。不过他说出口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所以,这就是一开始你不肯擢用我、把我列入臣下一员的原因吗……你否决了自己以前的政绩吗?不承认自己的贡献?”
“哈,怎么可能。朕才不会刻意去否认什么。那是懦夫所为。自己创造的传奇,不管是梦幻般的赞歌也好,还是炼狱般的悲剧也罢,如果加以否定或者一味悔恨的话,那种小家子气的可怜虫还不如暴君呢。”
如果有某个君王对自己治理国家的结果感到不满意,想要去改变甚至不愿承认它,那只能说明他是个碌碌无为的昏君。那种事lancer是绝对不能原谅的。相反,在君士坦丁身后所体现的东西并没有随着他的死亡而一同消逝的,那么为何要去否决呢?哪怕被人评价为是个只顾争权享乐、被个人欲望冲昏头脑的枭雄,他的荣华不也传颂至今了么?
“那倒也是。”
朋树轻轻感叹着,对lancer想体验现代生活的愿望的认识更深了一步。
“对了,你想听听我的想法么?我认为……它是不会消失的。”
“嗯?”
“——你的历史功绩啊。”
对着这位苦心孤诣地将国家的未来看得比任何事都要重的君主,朋树感深肺腑地说道:
“它一定会埋在所有记得你的人们心底。”
“也许吧。那些事就让后世的历史学家们给朕寻找理由吧。就让他们把朕的英名还有污名传承下去吧。”lancer爽朗的回答中,透着磊落的态度。
“那么,现在呢?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只能重新起航了——”
“哎?”
他没有马上回答朋树。从窗户漏进来的月光照着lancer的侧脸。眼前所在的景致好像忽然变了,不再是封闭的童话中的房间,而是曾经在自己治下的广袤土地。他回头一望,才惊觉自己仿佛站在地中海的海水拍打山石的崖边,在那层叠的岁月间跋涉而过的大地上,满满都是前人的荒冢。
“这么说吧,直到朕辞世为止,特权始终是朕拥有之物对吧。但朕来到现实社会后经常会想,那又如何?世界早已千变万化。用过去积累的名声去铺装将来的道路,也不过是一个整日缅怀过去时代、依仗特权来保障甜美日子的废物罢了!”
“……”
朋树本想发出惊叹,不过又咽了下去。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lancer,根本看不出他是昔日高高在上叱咤风云的一代雄主,只是一个铅华褪尽的凡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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