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黄金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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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总是说——这是命运之轮的安排。”阿尔瓦抬起头，满脸泪痕却十分坚定，“他要我顺从，要我接受一切，就像当年他接受基丹叛变的事实那样！我还能做什么？只能一次次失去你，看着你死！每经历一次，这种痛苦就加重一分。”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忍受下去，大人。”阿尔瓦说，“一次都不能！既然命运之轮能够安排一切，我们为什么不制造出来呢？只要能够收集得到所有的碎片，不……哪怕不是所有，只要能够将能量最大的那几块收纳进模型，我们也可以逆转命运！”

“我觉得……”乔纳森凑到提摩西脸庞，话还没说完，就被提摩西捂住脸又推倒一边。

“不要听乔纳森觉得，”提摩西冷漠的态度有所松动，“你的理由还不足以说服我。”

“我知道这说起来很不可信，可是大人，你现在不能阻拦我！”阿尔瓦扯开衣襟，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过去的一万年里，要维持世界‘平衡’的路西恩，一直让我用各种谎言欺骗你。我实在无法忍耐所谓的‘既定命运’了！大人！如果你还是不能相信的话，请将天启钢牙刺向这里！用另一种方式，来结束这可悲的‘既定命运’吧！”

天启钢牙在提摩西手中，挽了一个剑花，反手背在背后。身材高大的暗影行者悄无声息地靠近法师，抓住他细瘦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摁住他的衣襟。

“把衣服穿好。”提摩西沉声说。

乔纳森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摊开双手无奈得要命：“瞧瞧！你还是护着他呢！你的怒火只有让你眉毛略微下降那么一点程度吗？”

提摩西仔细地帮阿尔瓦一颗颗扣好扣子，紧皱的眉头中布满阴影。

“如果你认为协议还奏效，那你就还是我的私人所有物。”为阿尔瓦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提摩西抓住他的肩膀，捏住的力道大得让阿尔瓦忍不住皱眉，“不许你再说这种话，否则……”他略微思考片刻措辞，才慢慢说，“我会生气。”

“噗——！抱歉，大人。”提摩西一本正经的申请，和他的话完全是两副模样。阿尔瓦眼波流动，抓住他胳膊的手有些颤抖，“你还愿意站在我这边吗？即使是我如此……”

“即使你如此狂妄偏执，还对我一再欺骗。”提摩西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若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以前你是受了路西恩的指使，才我多有欺瞒。那么，你现在坦白了一切，我会考虑减轻你的处罚。但我还是要罚你！”

“我愿意承受一切，只要不让你再消失在我面前，我可以做一切事情。”热泪在阿尔瓦翡翠绿的眼睛中打转，“只要可以扭转所谓的‘既定命运’，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包括出卖路西恩。”慵懒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提摩西与乔纳森几乎是同时掏出武器，横在身前，并将身边的法师护在身后。

从亚特兰蒂斯石化的心脏上——准确地是说，是从心脏上溢出的那如同鲜血的熔岩里——跳下一名年轻的法师。他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仿若一片羽毛般轻柔。

“是你！”提摩西皱紧眉头，看着他面前这名男人，“放火焚烧掉新月王国的恶魔——炎魔费勒萨斯。”

没错，就是这个男人。提摩西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

他站在提摩西面前，咧开嘴笑得诡谲之极。

“很久不见了，”他说，“在火中乱窜的小耗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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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呢？”年轻的法师咧开嘴，笑得诡谲之极，“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了母亲呢？父亲！为什么，你的王国这么大，就容不下一名婴儿！父亲！为什么，你不肯多看我一眼！你看看我呀！父亲！是我啊！父亲！”

他的厉声诘问，吓得王后抱住国王瑟瑟发抖。手握长剑的国王，看他的神情十分复杂。

“如果你是来找我算账的话，和其他人无关。”国王说，“你的母亲是个疯子，是个巫婆！她理应捆在柱子上烧死！看看她生下来的是什么怪物啊？！”

“你不应该这样说你的妻子。”他收敛起笑容，没有色彩的眼眸平静得可怕，“你不可如此羞辱于她，那是在羞辱当初选择她的你。”

“不，不是我选择了她。”国王说，“是她绑架了我！对，就是那样的！她是个无耻的女人，在我身上施加淫行，才有了你这个受诅咒的魔鬼！”

那名少年模样的男孩，从身体里面生长出来的红色骨骼，覆盖住他的身体。如雪般的银发，披散在脑后，在火光中宛如碎银闪耀。

“如果你收回你的话，”他说，“并且拥抱我，我就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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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收回你的话，”费勒萨斯说，“并且拥抱我，我就原谅你。”

八年，不接近九年的时间，岁月并未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印记。当初年仅二十岁的提摩西与乔纳森，都已经是中年男子的模样。

可他依旧和那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十七八岁少年模样，满头银发在火光中如有碎银闪耀。

亚特兰蒂斯的心脏，顺着那个细微伤口正在往下流淌岩浆。

“费勒萨斯，既然你在这里，雪莱先生……”阿尔瓦推开挡在身前的提摩西，“费勒萨斯，你和基丹纵火毁掉朱诺斯城的账，我们还没有清算呢。”

“你可以再加上一笔，”费勒萨斯脸上的笑容，满是不以为然，“偷听你们的谈话。说真的，你感动我了，小可爱。这样感人肺腑的表白，我差一点就相信了你。当你身边那位，嗯……芬勒萨斯对吧？等他知道了一切真相，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还能够给他开出来什么无法拒绝的条件？”

“大人！”阿尔瓦抓住提摩西的手，十指紧扣不愿意放开，“虽然我经常说谎，但我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大人，请你……”

冰冷的皮革覆上阿尔瓦的嘴唇，那是提摩西用食指摁在了他。

“够了。”提摩西揉了几下他的嘴唇，“法师们之间的任何争吵，我都没有兴趣。当然，如果你们可以用争吵解决一切问题，那么你们可以继续吵下去。”

“炎魔，我不管你到了这里来，要做些什么狗屁事情。”乔纳森手中刺剑挽了一个剑花，“但你要找提摩西的麻烦，我手中的刺剑非得在你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任何法师，都别望向治好那末日柳枝留下伤口！”

“我认识你，小耗子。”红色骨头从他的银发中延伸而出，迅速覆盖住他的身体，好似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八年多之前，你们抱走了那个小杂种，就以为你们赢了吗？！！！新月王国已经化为灰烬，珍宝诸城不复存在！让他去继承灰烬与死亡的王国去吧！”

费勒萨斯一拳砸向地面，岩浆从他拳下喷涌而出。岩浆融化了四周的晶壁，并且顺着阿尔瓦布下的法力丝线攀爬。

热浪滚滚而来，带着危险的气息。提摩西捞起阿尔瓦的腰，抱住他迅速后跳。乔纳森身形灵巧，轻易蹦上了石化的心脏，还像提拎着只小猫一样，提拎着卡斯帕。这里现在是整个房间最安全的地方——即使是费勒萨斯，也不会攻击亚特兰蒂斯之心。

在亚特兰蒂斯的蛋状心室内，岩浆缓慢上升，没过了费勒萨斯的脚裸。

提摩西光是站在靠近熔岩的地方，就已经感觉到滚滚而来的热浪。而炎魔费勒萨斯，根本无惧于热浪与熔岩，站在没过脚背，还在逐渐上升的熔岩之中，依旧神态自然。

他们身后的门，被下雨似的熔岩给封闭了起来。墙上的晶壁，也开始逐渐融化。露出那些，曾经被埋没在阿尔瓦称作“亚特兰蒂斯血管”的土壤，被时光永恒凝固的物体。

包括刚刚被阿尔瓦封印进去的恶魔。

可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它已经完全没有了声气。白森森的骨头暴露在空气当中，镶嵌于红色土壤之内。它张大的嘴，还维持着它生前最后的模样。它黑洞洞的眼眶里，蓝色磷火在隐隐燃烧。

“比起来以前那些小傀儡，你干得还算不错的。”费勒萨斯探出手，磷火跃动，跳进了他的手心里，“至少在与主人作对这方面，做得还真好。路西恩教出来的好徒弟啊，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此等宿命——被你亲手给送葬了。”

“我没有杀死路西恩。”阿尔瓦冷冷回敬，“是基丹杀害了他！”

“这件事情，你比我应该更加清楚，小傀儡。”费勒萨斯说，“如果有机会，你会和主人对峙一番，但不是现在。”他饶有兴趣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斜眼看阿尔瓦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意，“主人对你很感兴趣，你和之前的那些，似乎都不太一样。不知道是路西恩在哪个环节出了什么差错，才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他其实，想见见你。”

“我没有兴趣。”阿尔瓦说，“我可不想要去全知者的大本营里做客。而且恶魔法师，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吧？！”

“主人所想的一切，并非是我可以揣测的。”费勒萨斯收起恶魔的灵魂，瞥向阿尔瓦的目光里，丝毫看不见友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有明智的选择。如果你现在和我走，在这里的所有人，我都可以放他们下岛。当然，主人也会保证你的安全。他不会为难你。”

“谁也不能带走他！”提摩西磨了磨牙齿，好似一头呲牙咧嘴的狼。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是毫不留情的攻击。提摩西丢开阿尔瓦，如同一只灰雀般灵敏般旋转身体，离弦利箭般冲刺过去！

费勒萨斯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看见提摩西那张冷峻的脸在眼前骤然放大。天启钢牙裹挟来自于北地的寒风扑面而来，几乎要将这个房间里所有的熔岩——包括覆盖在他身上骨骼般的熔岩盔甲——都一一凝固。

炎魔伸出胳膊，锋利石头般的爪子却挠了个空。以抵在他肩膀上的天启钢牙为中心点，暗影行者在空中翻转半圈，稳稳地落到了他的肩膀上。黑色刀刃快速而又准确地割向他的咽喉，包裹住他身体的熔岩铠甲，都无法完全阻挡这样的攻击。

提摩西用力紧蹬费勒萨斯的双肩，几乎是整个人都挂在了炎魔身上。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无知的狼崽子！”费勒萨斯摇晃身体，想要将提摩西从身上给摔进熔岩之中，“你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命运之轮滚滚向前，任何阻挡者都只能化为灰烬！”

炎魔的盔甲实在是太过厚，即使是天启钢牙，也不过在它上面划出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锋刃划过费勒萨斯的面颊，浓稠的血液划过他白皙俊秀的面庞。可不管他如何扭动身体，都是徒劳无功。身材高大的暗影行者，如同黏在鸟毛上的沥青般难缠。他的双脚好似不是踩在炎魔不断扭动的身体上，而是踩在平地上一样稳健。

“别妄想用这种方法来战胜我！”费勒萨斯不住吼叫，躬身将自己整个身体，狠狠地摔进熔岩之中，“太天真了！狼崽子！即使是冰妖，也无法战胜我！”

提摩西沉稳，冷静，毫不松懈。不管炎魔费勒萨斯如何咒骂，都无法摆脱他分毫。

费勒萨斯奋力冲撞那些还未被完全融化的晶壁，冰块般的水晶哗啦啦坠落，又很快被岩浆所融化且吞噬，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把你们的封印镇魂器都拿出来！”阿尔瓦扒住石头心脏，爬到另一面探过头，对抱着卡斯帕的乔纳森喊，“我来拿这边的，你俩把其他的都取出来。”

“你疯了吗？”乔纳森打了个手势往下指，“提摩西还在下面！！！你不要告诉我——为了杀死费勒萨斯，你连提摩西也要一起干掉！！！”

“我绝对没有要加害大人的意思！”阿尔瓦喊道，“任何时候都是如此，请先把镇魂器取出来，只要没有镇魂器的封印保护，我们才能击碎亚特兰蒂斯的心脏！”

卡斯帕抓住乔纳森的胳膊，用哀求的嗓音说：“特纳先生，乔舒亚比你更加想要救崔德威大人的性命。请相信在这一点上面，我们的目标是绝对一致的！”

乔纳森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向下瞟去。

正如费勒萨斯所自夸的那样，号称“冰雪女神”的希勒萨斯，也是穹顶六星成员之一的星界法师贾尔斯·雪莱，也败在了他的手下。他的实力不容小看，提摩西现在没有办法将他制服，他也没有办法摆脱掉黏在他身上的提摩西。

可是，费勒萨斯毕竟是凭借一己之力，就烧毁了整个新月王国的“炎魔”。与那些形容炎魔有多么强大且可怖的传闻不同，提摩西一行人，都曾经亲自领教过他的可怕。

八年之前，发疯的费勒萨斯附身者，烧毁珍珠城的时候，提摩西与乔纳森也在场。他们从燃烧熊熊烈火的城市逃出来之后，那个地方改名叫做“灰烬山岭”。不过短短八年时间，已经鲜有人记得珍宝诸城的辉煌。

费勒萨斯不仅烧毁了一个王国的过往辉煌，也烧毁了这个王国的一切未来。然而，他的力量还远不止如此，他未曾进入过朱诺斯城内，仅凭与基丹在朱诺斯城外建立起来的魔法阵，就将朱诺斯城毁于一旦。

虽说事后提里安法师协会在着手重建，可现在朱诺斯城还未恢复元气。甚至连城市的正常功能也失去了，仅仅成为了一个浮空避难所。

这样一名强大到近乎于变态的附身者，即使是提摩西，单枪匹马也难以战胜。尽量拖延住费勒萨斯，是提摩西现在所能够做的一切。

乔纳森明白提摩西的心思，阿尔瓦也更加明白。

暗影行者有三样宝物，是他们力量的来源。

匕首、暗器与哨子。

平时揣在手里的匕首，是进攻与防守的主要手段。每一名暗影行者的匕首都有所不同，但共同点是它们都十分显眼。

藏在身上，但是很难被发现的暗器，在近身攻击当中并没有多大作用。每一名暗影行者的暗器都有不同功能，提摩西的匕首钢牙沉重且破坏力惊人，暗器影牙几乎无法伤害敌人，只能能够钉住敌人的影子。

而第三样，最为不起眼的东西——暗影行者的哨子。

那才是他们威力最为强大的武器。

有了这个东西，暗影行者们才能发挥出暗影之力的最大能效，当然，也会带来最大的危险。

而且，有哨子，才能召唤暗影兽。

天启钢牙的暗影狼群。

末日柳枝的暗影蝠群。

它们的力量，古老而又强大。十分危险，对暗影行者和即将要面对它们的人来说，都是如此。

“驱策暗影兽吧，特纳先生！”卡斯帕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崔德威大人的性命！否则我们没有任何胜算，和逃离这里的可能！”

乔纳森沉默地往下望去，提摩西已经渐渐开始难以支撑。他身上的那些神秘图纹，阻止了他遁入暗影进行战斗。

“做决定吧！”卡斯帕喊，“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