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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攥着盒子离开库房,抬眼看四周,他看见月色中他珍爱的各色花儿开得很艳,仿佛他那些美丽的妾们,愤怒突然就主宰了他,心情更是出奇的差,他觉得那种愤怒就要冲出身体,直上天际,将所有的一切都燃尽。
走进刘氏的卧房,他打开装库房钥匙的盒子,想起拿钥匙的时候有一瞬仿佛看见一朵黄色的小花儿诡异的卧在黑色的盒子里,他歪斜着盒子对着照进窗子的月光看了又看,并没有什么,放进钥匙,关好放进刘氏床里雕花格中。回身缩手却闻到了一种很熟悉也很陌生的香气,他仔细找了找,原是刘氏枕头上留着的余香,那是她最喜用的头油。于镜峥茫然地坐在床边上,她从来都用一种头油,而他却忘记这个香味很久了。
按着眉心揉着,于镜峥想起夜里的那个梦,明亮得刺眼的梦,那人喊着叫着,突然就看向他,对他说:你什么也没有,你以为抓着了吗?连一根头发你也抓不住,我的东西你永远不可以拥有,哈哈哈哈,那人笑得张狂,他却痛苦不堪。
一个很小的声音告诉他,看看你的库房,看看它还在吗?
看看你的库房,看看它还在吗?
看看你的库房,看看它还在吗?
不断重复,在他头脑快爆裂的时候,他醒了,立刻从房里冲出,找来钥匙马不停蹄去了库房。
恶梦,一定是个恶梦,他痛苦地想,也许连他现在也是做梦中,等天亮,一切就会恢复,那东西又会飞回来,安好地躺在盒子里,在那堆金银满砌的角落里躲着,然后他就会时时觉得安心,夜夜梦见那人,没有一夜不梦见,都是因为它安好地躺在那里。他这样想,于是他等不及了,立刻倒在萦绕着刘氏发香的床上睡去。
三更天的梆子远从府墙外边传进来,在刘氏房里外间隔室里守夜的大丫鬟福吉做梦了,她梦见刚进府里给刘氏磕头,一个头磕下去,起来的时候却看见刘氏的陪嫁金袖高高挂在房梁上,一只脚没了绣花鞋,一只脚上正滴下鲜血淋淋。
福吉记得那是刘氏最后一个陪嫁丫鬟,她耳边响起了无数的声音,嗡嗡声中她听见有人在说着什么勾引将军、夫人、怀孕。。。死了。。。的字眼。然后她又看见插在刘氏腹部的刀,金光耀眼,漫天飞着的纸钱,她也执着哭丧棒。。。夫人死了,死了。你开心吧!有个声音说,你开心吧!那个声音重复着。
不敢穿鲜艳的色儿,不敢梳个巧头儿,不敢戴个香花儿,不敢搽半星粉儿,不敢抬眼看将军,后来将军离府别居,才松一口气,少爷那里又得小心避开了。现在,她虽不敢浓妆却也是尽心装饰着花儿一般的脸蛋,虽有些不习惯没人使唤她,但一切都是新鲜的。
偶尔她会偷偷地开启刘氏留下的几大匣子首饰,一一捡出对着镜子试个半天,多好的东西呢,刘氏生前却不用,每拿起一样她都要惊叹半天,比划半天也不舍得放下。刘氏的房里只有她一人了,所有的东西都在她的支配下,有时她觉得刘氏还活着,有时又觉得她自己就是刘氏,她是那样羡慕刘氏,每每在夜里兴奋的取出刘氏的衣裳穿上学着刘氏的样端坐在床上,通宵达旦乐此不疲。
起来啊,起来啊,刘氏的一切都会是你的,那个声音诱惑着,你要做夫人,你会做夫人,与她一样,与她一样,与她一样。。。有人来了,有人来了,他,来了。
福吉醒来,一身寒冷,原来她又穿着刘氏的衣裳睡过去了,她赶急起来将衣服收好,慌张着忙了一会她又笑话自己,不过是个梦,这些日子何曾有人真理会她。
一根藤蔓从窗子外伸进,扑通,于镜峥的鞋子倒下,福吉吓得心猛一跳全身冰凉,她在黑暗中一动不动蜷起身体仔细听了听,竟然听见轻微的呼吸声,是夫人回来了吗?良久她下了决心一定要去看看,是夫人吗,她抖抖的手点上了莲花灯台,是鬼该怕光吧?
于镜峥看着床下跪着的丫鬟,地上倒下的灯台蜡烛也灭掉,他摸了摸额头,想到自己是在刘氏房里,又想起果然没有梦见那人,一阵恼怒直盯着下面已经惴惴的福吉,还以为是那人。
“叫什么?”于镜峥仿佛想起这是刘氏的丫鬟,却不知叫什么。
“回将军,奴婢叫福吉。”
“。。。起来吧,茶!”
福吉急忙爬起,捡起灯台退去,一会就捧进茶来,踩上床前阶,直到脚踏前拨开纱帘,这才看清了,将军竟有八分与巯正少爷相似,眉目间少了清秀却多了气势,福吉脸一红慌忙低头将茶献上。于镜峥鼻子里飘进一丝香味,很熟悉的香味,他接过茶才闻到原来福吉周身气味与刘氏一般无二,他心中冷笑一下,抬眼却见福吉偷偷拿眼看他,也是娇媚模样,伸手将茶递回放在托盘上,突然手一转抓住她的手腕,福吉惊得全身一颤,眨眼已在他怀里,茶碗摔在地上。
他只用了一点力气就把她牢牢圈在手里,她一阵抖想抗拒却无力动弹,睁大眼睛看着那样近的脸,有一双酷似少爷的眼睛。不,不能害怕,她对自己说,夫人不在了,谁也不怕,也许夫人的一切真就全是我的,连她的夫君。。。一阵瘫软,她手一松托盘慢慢滑落地上。
真象,真象潋羽,刘氏的闺名就叫潋羽。
福吉咬牙,可她却想要喊出来,夫人夫人,你怎不早死?夫人看见了吗,老爷要我。。。
一根藤蔓从窗边伸进来,开出一朵碗大的黑红色花儿,花心里喷薄出团团黑雾,连碰着的蛾子、飞虫都痴迷到疯狂,床上的人没有看见,谁也看不见。
烯悬坐在树梢上远望,藤蔓刚爬过来缠她就被她扯住叶子拉近,她闻了闻那黑红色的花儿就突然放手,藤蔓哗啦一声弹开去。她舒展了身体跳下树:“去,到刘氏的墓地开你的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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