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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一夜风光如焰火绚烂夺目,却也短命无比,不是奚王薄情,也非风情不足,实在是再合理不过的由头——月事来临。往日无人理会的私密事,却如今宣扬在府里各处,无不嘲笑陶氏福薄,时运不济。连奚王也叹怎的这样巧,那一夜又把他同过去那冷冷的往昔、他无限遗憾的往昔相联系,却用了最温暖的语调从他身体里唤醒。
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预见,那夜的一切都不会顺他的意再来一次,当他起身,陶氏毕恭毕敬地服侍他,带着疏远而寡味的笑容时,他便知晓,有些事终究是一种短暂的际遇。但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痛恨却也习惯这种陶氏这样疏离的笑容,奚王苦笑,原来他谁也不习惯了。今夜,还有何处可去?
霍王妃身体不适,奚王望了望高挂的灯,红暖异常却依然清冷。他摇头,幼蕊你始终贤良。。。或者还是怕我么?举步,轻响,地上的影子长长,霎时,一个身形消瘦,面色红润,肌肤康健的少年从他这略有年纪不复少年的身体里破壳而出,还是那盘龙金冠,点翠腰带,暗金蓝的锦衣扬撒着飞奔过娴雅的桐木廊子,欢快地一个旋转向转角处那抹淡淡如水雾的素色身影跑去。奚王惊喜地向前走了两步,摇晃了眼,一下那淡淡的身影如烟挥散,少年惊恐而立,啊的一声也碎裂不见。
灯笼落地的声音,家丁慌忙围住了奚王,左右探查,始终无异常。“王爷。。。可是见着了什么不妥?”一个年长的管事上前恭问,奚王这才清醒过来是自己惊叫一声惹了疑猜,忙挥手,“无事,本王眼似花了。”
“王爷,”管事谨慎地回禀,“王爷想是乏累了,这天也凉,路且不短,小人看此处是任妃院,任妃一向温良体恤,王爷不若就在此歇息了吧。”恍惚中的奚王无意识地唔了声,立时又人通传过去,管事重又起了灯笼,亲自领路。
任芝任侧妃在那西苑一个院子中住了多年,山石错落,布局清雅,四时多变幻,奚王多久不来也陌生四顾,他走过那廊子,刚要往正门去,廊边一个小门吱呀一声缓缓而开,奚王慢慢转过头去,看到了一盏昏黄的灯。
灯下一只素手轻握,只着了素色的缎子夹棉长披风和绣花外衫,斜梳一髻,半散了长发,任芝一个人站在那里迎他来了。
“那公子俊逸出尘,相貌堂堂。。。竟真遇着了那只鬼。。。”月上轻声地给霍王妃讲起那迷幻的故事,炉中的烟冒着,霍王妃周身微抖,一个念头闪过,她想,王爷该到别处去了吧,然后又沉进了鬼怪离奇的迷雾里。
风吹开任侧妃的披风,下穿的长裙翻飞,发也几丝飘动,奚王看见她的唇嫣红,脸却青白,任芝啊,越发的单薄了。
“鬼,却是女鬼,长发素衣,面色犹如白玉,不似活人润泽血色。她的唇红艳欲滴,她的面目姣好如花,她的身姿柔若无骨,她的年纪不似只十八,但却真美。”月上的声音透露着公子遇美的惋惜,可惜死去化鬼。
奚王走过去,满脸的冰寒也被那柔柔的双眼化开了一角,“怎的不多着衣?”他问,“服侍的人呢?”任氏靠进奚王的怀里,“妾着急,就先来此等侯了。”她抬头,隐隐也有了细纹,奚王不忍心多看,他的怀里仿佛塞进了一块冰,他终于拥过了任氏,向上房里走去。
“那单衣之下若有似无的玉色肌肤,如何能不从,那公子拥过了鬼女,荒野之中的片刻温柔也能暖活了半死僵虫。。。可笑半刻前却还念起那心上的女子。。。”月上冷冷的声音透着冰寒。
奚王静静地看任氏为他净脸宽衣,无限的柔情款款,她做完了,就这样抬着头看着他,柔柔的看殷殷地盼,整个人沉静得令人有丝忧伤,好像他不回应她,下一刻她就会静静地死去。奚王心头一叹,“妃妾与我同饮吧。”
饮酒,可以重复着同一种酒,重复着同一种心情的却很难。然而奚王很多年里都自饮自酌地重复着一种心境,无论怎样喝,他也不能再有第二种心绪。眼前金黄的菊花酒,很像天子起驾那高举的华盖仪仗,又像那一道绝望的谕旨,绝望,奚王喝出了无法排遣的绝望。他笑了,为什么从无人知会他,原来绝望也会温暖,或者是冷到了极致后,周遭的一切都相对是暖的了。
越来越热,奚王扭转着头颅,想要将领口松一松,任氏的脸烫红着仿佛全身着了火,她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去。
霍王妃仿佛身在火炉,她鬼魂一般僵硬的身躯被那少年公子拥着,如一块冰石正被软软的被融化掉,害怕,真怕,可那不是个女鬼吗?怎么害怕的却是她?霍王妃只觉得自己伸出了长长的指甲轻轻地攀上那公子的背脊,她的嘴角上翘着,媚眼飘忽着,身体却抖动着,害怕男女之事吧?连鬼也怕这些男人贪婪的需求。
可霍妃越是害怕就越想听下去,即使将要到来的定叫她惊悚害怕也还要听下去。奚王却听不下去了,他热得无法安坐,任氏的劝酒全如虫蚁嗜咬,他通红了眼立起身良久沉默,任氏惊怔,呆呆地望着他:“王爷。。。怎的了?”奚王扭曲的身体仿佛有着极大的痛苦,他一双手却死死抓住任氏的肩膀,力气大得快要让她死去一般。
霍王妃突然就心跳得厉害起来,明明能感到那鬼女凌厉的杀气,那公子如一伸手就可掐死的蝼蚁,她能感到手里的指甲如蔓草不受控制地疯狂长,瞬间就要将他包裹、勒死。可那双手,她却怕了,颤抖,退缩,让死去人都害怕的手。可月上的声音就如绳索一般死死困住了她的感官,她骄傲的身躯不能动弹,一声不能吭地僵在那里。她能看见,月山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飞出,用扭曲的怪模样在空气中组成了一个可怕笑脸,直接向她乌泱泱地奔来,呼啦一下淹没了她,然后拆分开来,如蚁虫一般慢慢地爬进了她的衣衫,直到肌肤,然后不停地爬着。
霍妃就要崩溃般,圆睁了眼,好像立时就要大喊。“别怕,娘娘。”月上的温柔劝慰,“只是个幻觉罢了。娘娘金贵,这样的事如何也不会落到娘娘身上去。”说完又在香炉里加入些香料细末,往霍妃身上加了件狐皮斗篷。霍妃不那么冷了,可那深入衣襟的虫蚁似乎也被暖得快活了许多,爬得更欢了。再看一眼,一切都是如常,她的人生本来就没有这样那样的变数,这一生,她只能这样过了。
奚王一把将任氏带到在地上,他用通红的双眼看着她,仿佛看一团马上就要死去的肉。任氏在发抖:王爷,王爷,你,怎么了?妾可是做错了什么了?
可奚王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似的,他只感觉到了有一股冷气从骨头里面透出来,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头脑里,搅合着他无法思考。真想死去,真想让她死去,那种冰冷,都承载在女子的身上,她们是阴柔的狠厉的恶鬼,她们身上带着最刻骨的冰冷。
王妃是那么的冷,她也是那么的冷,就连这柔柔弱弱的任氏也是冰冷得让人发狂,她怎么不走上前来服侍我,我痛苦到如此,她却一味躲避?
奚王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他头痛欲裂,身上寒冰如有千年,他喊叫:过来,快过来。他期待任氏赶紧地过来,用她的体温将那寒冷驱离。哪怕一点点也好。可是任氏却没有,她吓得瘫倒在地上,嘴上喊着王爷,你怎么了,妾很害怕,双腿却一点点带着她往更远的地方移动。
奚王当然不知道现在的他在任氏的眼里仿佛一头受伤欲疯狂的野兽,随时随地准备撕裂上前的任何人。他通红了双眼,强忍着身上的不适上前,一把抓住了任氏,任氏的一声尖叫响起,随即又消失。
我冷,我冷啊!奚王通红的眼中只有漫天的风雪,他跪在风雪中用双手拼命地刨挖着,仿佛只要再一点点,他就要挖开这厚厚的积雪,而积雪的下面便是温暖的大地,温暖的身体。
只要再一点点就够了,他感觉手指上的阻力越来越大,他碰到了硬硬的软软的湿湿的东西,可是他连一点都没有犹豫又继续开始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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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还要来纠缠着我?”“放过我,放过我!”已经发乱声嘶的男子,压在虚无上,衣袍甩在石头上,一地的凌乱不堪。他脸上同样凌乱不堪,血肉已经模糊,那是任谁都会害怕的伤痕。
“哈哈,哈。。。”山林里回荡着娇媚的笑声,长久不断,“我的郎啊。。。”女鬼的笑声柔柔的,却令那男子流下了悔恨的眼泪,一滴滴穿过了虚无打在石头上,一下又消失殆尽,可他却没有停止奔逃,眼泪就像风中飞舞的雨滴,脸上的伤痕被扑面而来的细密的风沙给填满了,他一整个人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沙鬼。疼痛细细密密地在伤口里冒出来折磨着他。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男子突然喘不过气来,脖子上被卡住般无法呼吸,“郎啊,你要的奴都给了,即使奴怕着,也都给了。”女鬼的声音凌厉而凶狠,“郎可知,奴是给了定要得的。郎得了,郎就得给。别怕,你能给的至多也不过是一条命了,再不怕奴会多要郎什么了。”
男子的手突然像被什么控制了一般,在他自己惊惧的眼神中不管不顾地死命的往他的脖子抓去,嘶啦一声,一条红红的血线,再一条,直到脖子上都看不到完好皮肤,可脖子上的力更重了,男子的脸青脖子红身白,颜色分明的三段,好像一个怪物,半点也看不出曾经的英剧模样。
他想到了死去的父母,死去的妹子,和那未过门就死去的心上人,“哼!”脖子上突然一轻,男子剧烈地咳,“郎啊。。。”女鬼哀怨的声音响起,“如何还想她呢?奴不好吗?”“郎还欠奴这最后一次。郎啊,奴要郎明媒正娶那一纸婚书。。。”女鬼的虚无身体化成了血肉清晰的□□,她的声音里有着极力的温柔,“郎莫怕,莫怕。。。”可男子的眼泪如雨一般混着那血水打落在地上,点点如梅,女鬼温柔地低头,长长的指甲退去,化作了圆润的粉色,她温柔地抱住了男子:“许了奴吧。”
啊~~!任氏尖利的声音一下喷薄而出,疯了,王爷疯了!她的身上火辣辣地疼,奚王还在不知死活地开挖。“王爷!”任氏使力扭动开身体,撑坐起来抱住奚王求着“王爷,饶了奴吧,王爷!”
“不许,不许!”
“不许碰我!不要碰我!休想!休想!”男子疯了一样扑咬在女鬼的身上。
“不许动,不要动,”奚王狠狠将任妃按住,死死压过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手臂横压在任氏的胸前,任氏恐惧地吐出了肺部残留的气息,挣扎得更凶,她呜咽着眼泪直流,奚王蛮力的一个掰折将她的双手扣断在床头雕花格里卡住。
痛得已经无力出声任氏看见,奚王的眼都红了,亮闪闪,仿佛有泪光。奚王的眼里飘过那镶嵌着宝石珍珠的博山香炉,黄金镶边的扇面,火热的眼睛和孔雀毛织就的大毯,檀木上的玉璧,落在角落的金球银锭,奢华迷离得令他头晕目眩。他死死用手在她的身上抓挠着,皮肉翻滚着血珠,但他却仿佛将那当做根本不是肉,而是幼时在先王面前必须要摔打在地的习武木人。他狠狠地从喉咙里滚出一句:“别动,鱼儿,不许你动!”
任氏只觉得心脏跳得那样的慢,越来越慢,她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安静,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越来越安静的四周里慢慢越来越轻。
她的胸口有一个大洞,奚王的手探在里面不停搅动。
不许!男子哭叫着,女鬼脸上瞬间变得扭曲而仇恨。在她冷冷的笑声中,他发现了自己的□□渐渐的隐没,梅花点点滑落着染红了石头,女鬼凄凉的嘴角最后幻化为一丝笑意飘散,疯狂地用恶劣的刑罚搅动着他的血肉,无所不用。
她俯下身如野狗一样咬着,血肉四溅,男子仰着头长啸一声失去了知觉,女鬼呸地一声吐出了一团,低下头,嚎叫地啃咬上去。这就是人与鬼最后的结局。
霍王妃仿佛身上已经变成了石头,故事里的那场景如同真的一般在她眼前回转。她看见男子的皮肉在自己的身上碰撞厮磨,如同农家磨豆汁的大磨,在驴的蒙昧的脚印中慢慢冒出了浆汁,热乎的肉泥越磨越细,直到如细流般流过了她身体的沟槽,落入泥土里消失不见。她看见那男子抬起了胸,清晰可见的白森肋骨新鲜五脏,好大一个洞口,最后化作口齿间温腻残碎的糊沫子。
一瞬间,她像纸张一般被剥离了那石头,只看见那女鬼的身影飘飘忽忽地到了她面前,一派温柔地道:“郎啊,用你那血肉还了奴来!”她眼里冷冷的凶残,一只手按在胸口上,霍王妃看见,那颈项下分明是一个如枝叶蔓延状的青紫伤痕。。。锵叮的一声,女鬼发飞开,影魂消散。
王妃的眼睛恢复了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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