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好吃的炸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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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满足，连那家餐厅墙壁上画着卡通画我都忘不掉。那顿轻盈而松快的午餐，就这样成为了我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还有就是曾经上过的某个学校提供的午餐炸鸡腿儿。

有时候我看着现在有些学校小孩子的午餐表都会羡慕得要死，什么冷菜，蔬菜，荤菜，小荤，点心，水果……羡慕死了羡慕死了。

给我留下最深记忆的学校午餐，就是拎个脸盆似的大铁盆子，这个铁盆里装的是荤菜，通常是红烧肉、大排，千张包一类，然后另外有个看上去很可疑的铁桶，里头是蔬菜汤，什么冬瓜咸肉汤，番茄蛋汤……最后是一个长方形大蒸饭器，饭切成四四方方一块一块的，女生通常选择吃半块，男生和老师吃一块，这玩意儿现在学校还在用，倒是不需要我多解释。

饭器由学生下课铃响了俩俩轮值去抬，脸盆和可疑铁桶则是在临近午休的最后一节课，由校工一一放在班级门口，老师和学生都会偷眼去瞄一瞄，心思都有些不在课上。

那时候老师学生最盼望的就是大铁盆子里堆着金灿灿的炸鸡腿儿。

其实味道是不怎么样的，但就是那些日子对鸡腿的盼头大，所以记忆深刻，深刻到连炸鸡腿当日一般配的是虾干冬瓜咸肉汤都能记得。

还有就是更早，一段关于路边摊子炸鸡腿的回忆。

当时小摊小贩特别多，就有那种推着小推车出来的，小推车上有个玻璃柜，上头通常有红油漆写了各个炸物的价格。里面摆着串好的年糕，土豆，火腿肠，剥好的白粽子，鸡尖，鸡心……当然也有通常价格最贵的鸡腿。

其实现在知道那也不是鸡腿，而是鸡翅根。

小贩取了客人要的炸串，进油锅一炸，麻利地刷上一层成分难辨的酱料，裹一张裂质纸巾，递人手里，有时眼光还左右瞄一瞄，看看有无管非法经营的红袖章靠近。

我对这小摊炸鸡印象深刻，不是因为好吃，也不是因为盼望，而又是因为另一层原因了。

当时我有个朋友，每天与我一同上下学，小姑娘黑黑的，大眼睛，个子在班级里算很高的。她爸爸是海军，常年不着家，她妈妈对她的管束比我家相对要松那么一点点，而且我怀疑她家的条件当时可能也比我家好那么一点点，主要体现在她每天都有两块钱的零花钱，而我一毛钱都没有，虽然我妈对此的解释是怕我乱买东西吃坏肚子。

这朋友很够意思，她每天路过炸串摊子，都会用她的两块钱去买两串炸鸡翅根，然后分我一串，几乎每天都是如此，雷打不动。

所以尽管我妈没有给我一毛钱，觉得我吃的很健康，远离了外面的危险食品，但我跟着那小姑娘混，其实是天天一鸡腿，快活似酒鬼。

直到有一天，小姑娘的可爱妈妈因为失误，早上她去上学的时候只给了她一块钱。

炸鸡腿一块钱一根，她很是不好意思地跟我说，今天我只有一块钱，我只能买一根了。

我大惊失色，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并且非常无耻地叫起来，那怎么办！！我要吃鸡腿！

小姑娘看看不远处的炸串摊子，想了想，最后跟我说，那我们今天不吃鸡腿了，我们吃炸年糕吧，你一串，我一串，我们还是一起吃。

我很不甘心且臭不要脸地说，可我还是想吃鸡腿。

她那张黑黑的脸上便真心实意地露出了很为难，很抱歉的表情。我见她如此神情，总算良心发现，但我又不甘心于吃炸年糕，两人站在原地纠结半天，我忽然心生一个绝妙的点子。

我对她说：“我们数学课刚刚学会了兑钱，我们要不去把一块钱换开来吧？”

她问我：“啊？怎么换？”

我信心满满地拿过了她手里的一块钱，对她说：“看我的！”就跑去旁边一个小卖部找到老板——

我：“老板，我要把整钱换成零钱。”

老板：“哦，你要换几块钱啊？”

我：“一块钱换两块钱。”

……

最后鸡腿当然没吃到。年糕吃的也不香，甚至还有点苦涩。不要问我为什么印象这么深，问就是当时老板嘲笑我的样子，在我幼小的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

至于那个小姑娘，如今我是再也联系不到她了，人如浮萍，天各一方。后来证实她家确实条件不错，说她早就移民了我也不会不信。有一次同学聚会我想尽办法地找她，在群里问，戳有可能知情的人私聊，但得到的答复都是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妈倒是在十年前还见过她一次，是在医院里，但来不及叫住她。她好像陪她妈妈挂完点滴，她妈妈喊了她一声，她就戴上帽子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我妈回来跟我说，那丫头现在高高的个子，苗条纤细，长得很漂亮。

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毕竟欠了她很多一块钱，从前她每天都把自己仅有的两块分我一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各奔东西。如今想再有这样的情谊，实在是有些奢望了，我是真的很感谢她，也很想念她。虽然几率不大，但若有一天这篇文章能有缘被她看见，那就……

那就不要来跟我算钱！

这是一笔巨款！我是不会还的！！！

好啦，写了那么多炸鸡，写了那么多回忆，不是想证明以前的东西比现在好，以前的炸鸡比现在香，我觉得年长的人给年轻人摁头安利自己当年如何如何是挺不必要的一件事，而且没劲。

写这一篇，其实是想与能有这段记忆共鸣的人寻个开心，当然如果有小少年自己感兴趣，来看个老阿姨们的热闹，那自然也是欢迎的。因为再是青春的人，总有一天也会拥有自己漫长的回忆，时代不相通，但一部分人与一部分人的情感到底还是相通的。怀旧的情绪，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等着远归人。

最后再给这篇流水账加段音乐吧。

拥有这段时代记忆的朋友们或许还能想起来，在八十九十年代的马路街头，是常能看见肯德基门口有一位穿着工作服，扎着围裙的漂亮服务员小姐姐，青春无敌，活力四射，带着一群小朋友蹦蹦跳跳，背景音乐通常是《哆啦a梦》，或者范晓萱的《健康歌》。

有的朋友可能光看歌名已经不记得歌词了，岁数再小一些的朋友可能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过这首歌，那我就复制一下歌词。

对，这次我愿意打开搜索引擎百度了，其实我打不打开引擎，好像取决于我想知道的内容到底对我有多重要。显然范小姐是比肯德基骚老头重要一些的。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抖抖手啊抖抖脚啊

勤做深呼吸，学爷爷唱唱跳跳

你才不会老

90年代的范晓萱说，勤做深呼吸，学爷爷唱唱跳跳你才不会老，可会情不自禁跟着这一串歌词唱起来的人，其实都已经不再那么年轻了。

忽然就有点想哭，唉，本来不想这样的。流水账就是这点不好，你想到哪里写哪里，最后你糊里糊涂就拐进了一个老街巷，阳光洒下来，你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在蹦蹦跳跳，你就会想哭，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岁月比任何语言都无情，有的时候，却也比任何语言都煽情。

小姐姐带着小鬼头们跳舞，丢人吗？现在看起来挺丢人的，你要我去跳我肯定不去，无论当领舞小姐姐还是当跳舞小鬼头我都不去。

但当时不是啊，当时会觉得领舞的姑娘和小明星似的，跳舞的小鬼头们和小精灵似的。

都可爱，都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