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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老大走得近”这个姑且不论,何如月要升官?
“升什么官?”丰峻问。
一看老大都不知道,刘德华有些得意。平常睁不大开的眼睛,有点看得出光芒。
“要当什么委员会主席啦!”刘德华大喊道。
看来是要送到职工学校去好好教育一下,记个名称都这么菜。丰峻问:“女职工委员会?”
“对对,就是这个!”刘德华立刻连连点头,点完又垂下头缩了脖子,“老大你都知道了?”
“都”字不准确。
丰峻只知道何如月在争取这个岗位,但没听说成功了啊。
他划了一口饭,缓缓咽下,这才回答:“不知道。”
一听老大都不知道,刘德华觉得应该轮到自己发挥了:“下午就要开会推举了,我们车间人都选好了。”
另一名青工也插嘴:“我们车间也选了。但我们和金工车间是一个分工会,只选了两个,还有一个金工车间出。”
“为什么选人?”丰峻没听明白。
女职工委员会,听这名字,的确是要选举产生领导班子。但就现状,工会选举都是走形势居多,领导班子都是上级委任。不至于女职工委员会搞这么先进吧。
还是郭清比较清楚:“听说厂里打算推举何干事,但必须有女职工代表开会表决通过才算数。所以每个分工会选三个女职工当代表,下午去表决。”
“原来是这样。”丰峻点点头。
吴柴厂没有比何如月更合适的人选,丰峻不担心。
但接下来郭清说的一句话,直接让丰峻惊了。
郭清说:“刘德华,你小子说得不对,何干事还没当上呢,而且能不能当上,还不一定。”
刘德华才不信他,躬着身子趴在桌上:“候选人只有何干事一个人,不是她当,还能谁当?”
“铸工车间的陶腊梅。”
戴学忠一口饭差点喷了出来,叫道:“那死女人?她做梦吧!”
“陶腊梅?”丰峻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名字。
“不可能不可能。”戴学忠晃着肥厚的大手,“她坏得要死,整天就知道占别人便宜,她在我们车间都是万人嫌,谁会选她啊。”
郭清却笑道:“总叫你们猜不到。”
旁边一名小青工拿手肘拱郭清:“别卖关子,陶腊梅怎么就能跟何干事抢主席当,她祖坟冒了青烟吗?”
郭清撇嘴:“她祖坟冒什么烟我不知道,但她今天来车间里找那三个代表,给她们每人塞了五块钱,让代表下午选她,我是亲眼看见的。”
丰峻秒懂。
所谓选举表决,除了上面指定的候选人之外,代表也可以自行推举自己心中合适的人选。这是选举人的权利。
但一般来说,那么多参加选举的代表,不可能都推举候选人之外的同一个人,达不到一定的比例,一样是无效。
所以靠这种方式选上去,几乎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
但如果按郭清他们所说,是每个公工会出三个人,吴柴厂一共八个分公司,与会的就是二十四位代表,就算还有行政上几位,陶腊梅只要搞定十五位以上代表,她就可以稳操胜券。
每人五元,一共七十五元。
七十五元的确是巨资,相当于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但七十五元如果能让人从车间工人一跃成为科室干部,真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交易。
这个陶腊梅,果然精明。
丰峻猜想何如月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情况,他不动声色,埋头吃着饭。
小青工们还在理论。
“你这么一说,她吃饭前也来我们车间了啊。肯定也是来给那几个女代表塞钱的。”
“不行吧。这选举不是应该看谁更合适这个岗位吗?怎么能谁给钱就选谁?”
“可是五块钱啊……五块钱够我吃一个月食堂了。”
“就是,谁给我五块钱,我也可以选他当工会主席……”
此人立刻收到了丰峻冷冽的眼刀子。
一个哆嗦,他赶紧改口:“但就是给我五十块,我也不会喊别人老大!”
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正义凛然。
丰峻平静如水:“不,应该管他要五百,喊十声。钱才是真的,老大嘛……只是个称谓。”
受教受教,空手套白狼这事,果然还是老大厉害。
不过,谁来给五百块?
毕竟世上陶腊梅不常有啊。
吃过饭,丰峻回行政楼。自从到了销售科,香樟树下的“午间会”也是好久没开了,每天就靠着中午和晚上在食堂里会一面。
本来今天打算找哪个车间门口空旷地带坐下来聊天,此刻丰峻也没了心思,让小青工们自己去了。
拾级上了三楼,工会办公室门开着,只有赵土龙在里头按钉书机,像是在装订材料。
丰峻没惊动他,凝神一听,听到走廓尽头的会议室传来拖桌子的声音,当即心中一动。
下午就要在这儿开会,何如月肯定是在准备场地。
丰峻双手插兜,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果然望见会议室里,何如月一个人正在用力地拖桌子。
“布置会场?”丰峻问。
何如月一抬头,竟然是丰峻,顿时绽开意外的笑容:“你怎么来啦?”
丰峻道:“食堂没见你,也没见你在我窗口晃。”
咦,所以这是想我了?
何如月心里甜滋滋,瞥他的眼神也变得娇羞了:“今天我吃得早,下午有会,要来布置会场的。”
丰峻走过来,将她赶到一边:“我来吧,要怎么布置?”
“像上回座谈会那样,围成一圈。”
何如月搬着很沉的桌子,丰峻双手一抬,轻轻巧巧就起来,把何如月看着羡慕极了:“你力气好大啊,我都搬得累死了。”
“干嘛不叫我?”丰峻道。
“你也有工作要忙,不能总拿我的工作来烦你。”何如月一边说着,一边小跑着拖凳子,将一张张长凳拖到桌前摆好。
丰峻好喜欢她忙碌的样子。
她虽然来自后世,虽然出身甚好,却从来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亦不会觉得有男人在的地方,她就该是天然的弱者。
这种平等的姿态,才是她最迷人之处。
望着她弯腰拼长凳子,衬衫领口垂下,露出一大片肌肤,并不雪白,但却细腻光洁,甚至……丰峻望见了起伏。
他顿时脸一红,呼吸也混乱起来。
后世那些有意无意在他身边出现的女人,穿着比这个清凉多了,但那些一望无余的肉`体,哪及得上这偷偷一瞥,让人怦然心动。
何如月已经拖好了凳子,拍着手上的灰尘,欣赏着焕然一新的会议室。
“好棒,有你帮忙一会儿就好了,要我自己一个人搞,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丰峻却已经悄然移到门口,一把锁上了门。
“你干什么?”何如月一愣。
丰峻已是快速欺上,深深地吻住她。
这可是会议室!是吴柴厂的会议室!仅仅隔着两间办公室,就有人在办公!
何如月想要挣扎,可一扭动,丰峻更加疯狂,环抱住她的手,已经从背后悄然探入她的衣角。
那碰触,如火似焚。
何如月一阵战栗,瘫软在他怀里,深深地回应着他。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惊醒二人。
“何干事!”是赵土龙的声音。
何如月惊恐地望着门口,又抬头望望丰峻。
丰峻捂住她的嘴,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果然,赵土龙敲了两下门,自言自语:“咦,刚刚还有,去哪儿了?”
片刻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何如月紧张地松开丰峻,蹑手蹑脚跑到门口,扒着门缝向外看。
“他下楼了。”何如月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吓死人了,这得吓出心脏病啊……”
话音未落,丰峻从后面轻轻拥住她:“胆小鬼……”
他语带轻笑。
何如月瘫在他怀里,头枕着他胸膛:“我才不像你,胆大包天。”
“谁让你这些天都不去我家。”丰峻低声,这抱怨竟然透着些撒娇。
何如月算是发现了,这男人,其实是很会撒娇的。
“去干嘛,羊入虎口么?”何如月啐他。
啊,这……丰峻缓缓地道:“何如月同志,你的思想很危险,我只是想……邀请你参观我改造后的新暗房。”
何如月:“……”
这是落入了某人的圈套啊。她笑着转身,一拳锤在丰峻胸口。
丰峻笑着捉住她的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松了门锁,大大方方地将门打开,果然走廊上空无一人。
即便此时赵土龙同志重返三楼,看到会议室的何如月同志和丰峻同志,也只会以为他们是在这里谈工作。
丰峻的确要谈工作了,不然才舍不得开门。
“来,坐下说话。”丰峻拉着何如月,在会议桌拐角处一人一面坐下。
谈工作专用视角。
“你熟悉陶腊梅吗?”丰峻问。
一下子从亲密状态转到这么正经的对话,何如月还有点不适应,略愣怔了数秒,才想起陶腊梅此人。
她点点头:“铸工车间的女工,接触不多。听说为人十分热情,但风评并不很好,好多职工觉得她太精明,用后世的话说……”
何如月想了想,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没有分寸感。一旦用热情建立起比较亲密的关系,她就会开始介入别人的生活。怎么突然问陶腊梅?”
丰峻道:“好几个车间的职工,看到她上午给女职工代表塞钱,据说是一人五块,要别人推举她当女工委主席?”
“她?”何如月惊呼出声,而后直接给整笑了,“不会吧,这是什么路数啊。”
丰峻扬眉:“一个很卑鄙、但很有效的路数。”
“果然是啊。”何如月点点头,按着陶腊梅的思路分析起来,“一人五块,八个分工会二十四名女职工代表,整整一百块钱啊!”
“咳咳。”丰峻纠正,“一百二十块。”
何如月:“……”
来自学霸的大意。
“反正,一百二十块,是巨资啊。啧啧,真舍得。”何如月叹服,“但一百二十块能从工人变成干部,又好像十分划算。”
“何况不要一百二十块。”丰峻道。
何如月:“怎么说?”
丰峻笑道:“下午有选举权的一共多少人?”
“八个分工会,二十四人,加上工会的四人,一共二十八人。”
丰峻点点头:“过半数就有效,对吧,宽算些,她争取到十五人就算赢。满打满算,七十五元而已。是不是巨划算?”
“啧啧。”何如月服气,不得不说,能想到这一招,还挺天才。
“讲真吧,她要真想当,愿意好好为女职工做事,赢了我,我也服气。但她就不是真心做事的人啊。”何如月无奈。
丰峻脸色冷峻:“我不管她做不做事。她就是躺赢,只要凭本事,我也认账。但我平生最讨厌破坏游戏规则使阴招。”
顿了顿,丰峻道:“她这叫贿选。”
语气已是极冷。
何如月想了想,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会议是两点,还有一个半小时,我有办法。”
丰峻点点头,起身正要走,突然又转身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看来不叫他做点事,该“男朋友”实在很没参与感啊。
何如月笑了:“那就麻烦你去热处理车间叫一下金招娣?别让人知道。”
就这点心事,真是浪费我大总裁的一身本事。
丰峻一脸“大材小用”的表情,才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赵土龙。
“哎呀,你们在这里啊,叫我好找!何干事啊……”
我去,果然是,赵土龙同志你真会挑时间。
好在现场已经恢复。何如月赶紧道:“我们也才来,正好谈点工作,什么事啊?”
赵土龙犹豫地望望丰峻。
丰峻心领神会,连点头都免了,直接迈开大步走了出去,招呼都没打。
赵土龙也没时间计较他的态度,反正丰峻一向倨傲,习以为常。
“黄主席说下午蒋书记亲自来参加推选会,让我们准备一下。”
何如月倒吸一口凉气。蒋书记你还亲自坐镇,压力山大啊。
看来这就更不能让陶腊梅得逞了。
倒不是说这位子就该是何如月的,但她陶腊梅,肯定不行。
“好的,对了,选举你印了多少张?”
赵土龙想了想:“我们一共二十八个人,我一共印了三十张。”
“蜡纸还在吗?”
赵土龙不明所以:“扔了啊?”
“赶紧找出来,加印三十张!”何如月道。
“为什么?”
“回头跟你解释。”
这年头一个厂里也很难有一台打印机,印刷品要么直接送到印刷厂去生产,要么就是用蜡纸和钢板自己刻。
“扔哪儿了?”何如月跑回办公室,急急地问赵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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