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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宅的园子里建了一座水榭,今夜的晚饭设在这里。在这用饭意味着李客允许小辈们在赏景时,小酌一杯。
白日里的半袋清酒不足以慰藉腹中的酒虫,李白与吴指南许久没有共饮,并肩而坐,在觥筹交错间,倒没有方才的争锋相对。
赵年刚尝过剑南春的滋味,正是对酒兴致最高昂的时候,听着雨声簌簌,小口喝着温酒,惬意十足。
因惦记着李白归家之事,连着几日处于亢奋状态的叶娲,就有些支持不住了,呵欠连声,若没有李客小心护着,恐怕都无法安坐片刻。不多时,李客叮嘱一二,就带着叶娲先行回房。
长辈离去,李月圆给侍女弯弯使了一个眼色,对方便不知道从何处搬来几个未开封的酒坛子。
“这是我酿的,你试试。”李月圆动作娴熟地打开坛口,倒了两碗酒。
赵年怔怔看着面前的大碗,晃神之间,李月圆一个仰头,一个低头,却已抱起酒坛续碗了,赵年忙不迭捧起碗来。虽说她如牛饮水,并不懂酒,也觉得口感醇厚,很是顺口。
“阿圆好手艺,这酒和剑南烧春酒相比,一点也不逊色。”赵年似是回味般抿了抿嘴,由衷道。
李月圆有些讶异,目光幽深地望着远处的兄长,轻声问道。
“阿兄邀你喝酒?”
赵年也压低声音,嘴角上扬着,颇为自得道。“是我说了一堆的好话,连哄带骗坑了半袋。”
俩人四目交接,安静了一瞬,同时笑出声来。有了酒精的催化,赵年和李月圆结成了手帕交的铁关系,同时把李白幼时的糗事聊了一个遍,可谓是宾主尽欢。
赵年看着同样是热火朝天推杯换盏的另一头,问道。
“你和吴郎君是青梅竹马?”
“我们两家是世交。”李月圆顺着赵年的目光看去,嘴边勾起浅笑,“小时候,他常常来找兄长玩耍,我就跟在他们身后。那时候,他还不怎么喜欢我呢,总觉得我碍事又无趣。”
“他后来一定很后悔。”
赵年凑着身子向前,等着听吴指南的追妻火葬场。李月圆却摇了摇头,满脸惆怅道。
“还没来得及等他后悔,他就多了一位远房表妹。”
李月圆和赵年交换了一个神色,后面的事情不言而喻,赵年瞳孔微微放大,几乎不敢置信。
吴指南是仪表堂堂,谈吐不俗,很招人喜欢,可李月圆在赵年心中,更是女神级的人物。却没想到这段感情里,竟是李月圆先迈出一步的。
李月圆坦然地耸了耸肩,说道,“他这方面迟钝得很,若是我不摁着他,逼他把我放在心上,此刻与他并肩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真是一只呆头鹅。”赵年为自己的女神不平。
“正是,呆头鹅。”李月圆深以为然附和道。
赵年托着下巴,虽说酒劲已经上头,心中却仍是挂念着吴指南的意外,以仅剩的理智斟酌着说道,“吴郎君的穿着打扮似乎很讲究,怎么不见他佩剑呢?”
吴指南是在洞庭湖猝死的,赵年想了解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又不好直接开口问李月圆,‘你未婚夫有没有隐疾,身体棒不棒呀’,只得侧面打探。
“他不爱习武,只因儿时在河边玩耍呛了水,病了许久,这才和阿兄一起练剑强身。”
“很严重吗?可有留下后遗症?”
“已好全了,除了不敢下水,其他却也无碍。”
赵年点了点头,怕水呀,所以在洞庭湖是因为落水了吗?赵年不由陷入了沉思。
“阿年,你在想什么呢?”李月圆伸出手在赵年眼前晃了晃,笑道。
赵年抿了一口酒,看着李月圆良久。
“我在想,吴郎君是什么地方吸引你的。”
李月圆愣了一下,微微蹙着眉头,像是在认真思索着答案,过了很久。
“我不知道。我以前也讨厌过他的,觉得他万般不好,狡猾,奸诈,对我更是差劲。可是,或许就是从我讨厌他开始,我的眼睛就离不开他,越讨厌就越在意。”
赵年眨了眨眼睛,静静地望着李月圆,有些不太明白,却真切感受李月圆的在意。
李月圆没有多说其他,更不必平添煽情之言,一切情谊尽在酒里。仰头饮下碗中的酒,一手倒举着,隔空与赵年示意,粲然一笑。
似乎李家人的骨子里都有豪爽洒脱的天性,不同白日里的温婉,此刻的李月圆举止之间飒爽率性,却并无半分违和。赵年心头微动,端起碗,蒙头饮下,一股热血荡漾心间。
赵年似乎可以闻到一丝鲜活的气息,属于自由的力量,她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也随之释放了心头的重负。
“怎么喝了这么多?”
吴指南不知何时过来的,神色错愕地看着二人。
仰头看着吴指南,李月圆指着未开封的酒坛子说道,“阿南,你还没喝过我酿的酒吧?”
“不喝了,我们改日再喝。”
吴指南柔声劝着,李月圆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目不转睛地看着吴指南。吴指南拿不准情况,便换着法子劝着,平日里没说的好话,这会儿也不再吝啬,一股脑儿全说来了。
酒伴突然失踪,李白也三两步走了过来,看了看李月圆和吴指南,又来到赵年面前,弯下了腰。
“阿年?”
赵年双手托着腮帮子,也不言语,只笑盈盈地看着李白。
见识过赵年喝醉的模样,此时李白倒是淡定,揉了揉她的头发,提起空坛子闻了闻味道,没有多想其他,新开了一坛,喝了一口,心满意足地捧着酒坛子坐在赵年身边。
“你不老实。”赵年却突然出声道。
赵年气鼓鼓的模样,令李白颇为稀奇,多看了几眼,伸手捏着赵年脸颊上的软肉,好笑地反问道。
“你不老实?”
赵年皱着一张脸,挣扎着,猛地直起身,如法炮制,双手制服住对方的耳朵,语气张狂不羁地说道。
“你不老实。”
李白毫无设防,不知所措地仰望着赵年,反应过来时,赵年早已退回,抱着从他手里夺去的酒坛子,喜滋滋地笑着,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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