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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楚王入京,京中的藩王车架也日益多了起来,今日是庆明长公主车架入京,上百卫士浩浩荡荡在前开道,后有数十手挎花篮的侍女,往道上挥洒如今极为罕见的春桃花瓣。桃花开在春日,而今严寒尚在,不知多少炭火才能催生这一片娇艳花朵。
可比桃花更为娇艳夺目的,却是后头身着淡粉窄袖上襦,搭着淡蓝轻纱披帛,下着织金十色云锦裙的娘子。她驾马,仿佛一阵绚丽的霞光,热热烈烈地自后飞驰而来,将所有人都抛在了身后,只有她大胆轻狂的笑声留在了后头。
一个白衣郎君手握缰绳,骑在高大的白马上与她并肩前行,迎风笑道:“殿下回京,便如此高兴吗?”
“那是自然,”庆明长公主笑起来,扬声说,“驻边好些年了,先帝驾崩后,我还是头一回回京,穿这当小娘子时才着的云锦衣裳!”
与此同时,留守礼部的谢淮也接到了消息。
藩王回京,除了楚王那样不打招呼的,礼部原是要着人相迎,如今漏了个楚王也罢了,要是再连庆明长公主都漏了,便也是办事不利。
谢淮着人去宫中通报皇帝,问一问皇帝的意思,顾侍郎应下了,又瞧着谢淮,像是有几分欲言又止。
谢淮原先正瞧着折子,见状略抬了抬眼,“何事?”
顾侍郎迟疑着道:“……昨日下头呈上来的画卷,您可看了?”
顾侍郎从小就是听着谢淮的事迹长大的,知道顶头上司从油腻的中年老男人换成了光风霁月的谢太傅之后,顾侍郎每日工作勤勤恳恳,只希望偶像谢淮能多瞧自己几眼。
这种纯洁的敬仰之情在前几日被谢淮那一句“陛下喜欢这样的”,给彻底打破了。
顾侍郎:我是天下唯一知道陛下与谢太傅之间有不纯洁关系的人!我现在也算半个谢太傅的心腹了!
谢淮想了半晌才想起来是什么画卷,他神情略顿了顿,半晌才道:“未瞧。”
“下官这番提起,乃是为了其中一人……”顾侍郎踌躇着说,“乃是凉州长史冯思之子,任庆明长公主军中一推官,名为冯汜之人。”
他说罢,见谢淮仍神色淡淡,便没忍住又说了一句,“若要说同您相似,旁人不过皮相有一二分相像,这……这冯汜,算有您的六分风采。”
时人说话不爱夸耀,鲜少以“十成”来形容,说是六分,实则便该有七八分,已是难得。
谢淮淡淡道:“既然如此,且留下画像就是。”
顾侍郎只觉得有些看不懂谢淮的心思,如今渐渐可怜起宫中女帝,喜欢谁不好,喜欢谢太傅这样的谦谦君子,依着谢淮的性子,只怕女帝真心悦他,他即时便要自刎在先帝陵前谢罪。
可要说他对陛下当真无意吧,这世上除了先帝哪里还有人对当今陛下能如此掏心掏肺,真真是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为了维护陛下,和垂帘的两位太后正面都对上过。
顾侍郎决定帮陛下一把。
他说:“这不太妥当。”
谢淮是个善于听从旁人劝谏的好上司,闻言侧眼,问,“为何?”
顾侍郎说:“这位……呃,冯推官呢,下官知道些他的事情,他虽是长公主的下属,却也是从裴副将那头拨过来给长公主讲习河西军务的,算是长公主的半师,据传这些念头,长公主与冯推官乃是同寝同食,出入成双……”
谢淮听着,眉头渐渐皱起。
同样是老师,这位冯推官,瞧着倒是比自己自在多了。
顾侍郎添油加醋,“依着您的意思呢,陛下若是见了这人,十有□□会心生欢喜,这帝王之家虽说兄弟阋墙之事也不稀奇,可想必太傅您也不想见到陛下如此胡闹。”
顾侍郎这是打赌,赌谢淮瞧着冷淡,实则不希望女帝当真移情别恋。再不济,那冯汜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谢太傅断不会叫这样的人近女帝的身。
果然,谢淮眉头渐渐皱得深了。
顾侍郎再添一把火,“陛下听说庆明长公主回京,已然召了她入宫觐见,庆明长公主很是宠信那冯汜,许会带着他一道进宫……”
话音才落,谢淮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冷冷问,“顾侍郎近来是否太闲,连陛下的这等私事也要管?”
顾侍郎这才惊觉自己逾越了,忙态度良好地认罪,“是下官僭越了。”
谢淮拂袖,起身而去。
顾侍郎瞧着叹了口气:太傅瞧着也并非全不在意,陛下,臣就只能帮您到这里了。
且说庆明长公主那头,一行人到了长公主府中休憩片刻,宫中便传旨来宣庆明召见,她重新梳了头,发收拢于顶,向上盘两卷成圆椎,然后向一侧绕一环成抛状,时人称之为式称圆椎抛髻,发的一侧插上一金九凤步摇,凤凰眼睛由红宝石制作而成,凤嘴中垂下一溜儿蓝宝珠子,一侧又簪了一朵亮眼的红色牡丹。
她四下瞧了一眼,望着那白衣郎君,拖长了嗓音懒洋洋说,“冯郎,你与本宫同去。”
四下也有些伴她一同入京的面首在,闻言将嫉妒视线投向那冯汜,他却只是微微一笑,道:“那我便与殿下同去。”
到了宫内,值守的黄门却道陛下还在书房同诸臣议事,请庆明长公主等一等。她便冷笑道:“陛下好大的架子,既急急召我入宫,又何须为了立威再晾我一会儿?”
这黄门在宫中服侍有些年头,便知道庆明脾气不好,闻言额头沁出细细汗水,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竟被庆明拨开了,自个儿便朝着书房里走去。
“殿下留步。”却有一个同样从远处走来的郎君,及时开口喝止了她的无礼行为。
这郎君穿了一身玄色衣裳,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虽面色稍显冷淡,却更平添一分矜贵从容。
他瞧了庆明一眼,冷然道:“陛下正在议事,殿下还是别往内闯的好。”
庆明嗜好美男,好歹这会儿想着冯汜还在身侧,倒不过分轻薄,只是轻蔑地笑了笑,道:“若我要闯,你又能如何?”
郎君瞧了她一眼,招了招手。
方才廊下并不动弹的禁军齐齐上前一步,抽刀将庆明同冯汜围在了中间。
“若你非要闯,”谢淮淡道:“只怕刀剑无眼。”
庆明何时被这样对待过,当时神色大变,怒道:“我乃长公主,竖子敢尔!苏凝绿在何处!她就眼瞧着自己的面首如此欺侮于她长姊?!”
谢淮:“……”
谢太傅还是第一回被如此误会,一时颇感无言。他身上穿的官服难道是摆设吗?还是庆明的眼睛和脑子是摆设?
“皇姐倒是中气十足,”一道含笑的声音从谢淮后头传出来,苏凝绿挥散了众臣,站到了谢淮身边,瞧着眼前盛装华服的庆明,轻蔑一笑,“太傅此时即便要杀你,朕也不会多说一句,皇姐说他敢不敢?”
庆明:“你居然和你的太傅好上了??!!”
“……”这次就算是苏凝绿也无语了。
她认真地回头同谢淮商量,“为了太傅的一世英名,还是把她杀掉吧。”
谢淮:“……”
庆明总算搞清楚了面首是个误会,却没有道歉的自觉,等禁军一撤掉刀剑,她便一甩裙子,自顾自地往里走去。
冯汜在后头跟着,忍不住回头解释说:“陛下恕罪,殿下在外散漫惯了……”
他说话的时候,苏凝绿便注视着他。
这位冯郎君,生得玉骨冰清,穿着白衣,虽是请罪,面上的淡然却多过惶恐,清清淡淡,倒有些……
谢淮的模样。
苏凝绿回头瞧着谢淮,又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老师今儿怎么进宫来了,不是说避嫌么?”
谢淮迎着她探究的目光,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为人端方持重,但凡有此小动作,便是内心已然不悦到了极点,开口却仍然温和平静,说:“无他,不过来寻陛下聊一聊长公主进京,陛下是否要赐下珍宝之事。”
苏凝绿注视着他,良久,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又把视线投向那头的冯汜,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几眼,方才收回视线,背着手进殿了。
唯有谢淮同冯汜留在殿外。
顾侍郎并没有夸大其词,这冯汜,便是连谢淮看来,都觉得与自己相似极了。
也难怪,女帝会对他投以那样的注视。
谢淮略平了平心神,方才端正了容色,瞧也没瞧那一侧冯汜一眼,便兀自进殿了。
冯汜被众人冷落在后,面上神情僵了僵,原想跟着进殿,外头的禁军却将他拦下,肃然道:“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冯汜冷了脸色,喝道:“哪里来的狗奴才敢拦我的路?我是同长公主一道入宫来的!”
禁军对他的辱骂无动于衷,只是像尊雕塑一般将他拦在外头。
冯汜往里看了看,发觉庆明长公主并没有想起自己来,也只能咬了咬牙,恨恨地站在了廊下等候。
殿内,庆明在下首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了,“陛下召我来,是所谓何事?”
女帝冷笑了一声,坐在了上首,从案上捡了一本折子摔在她面前,冷声说,“皇姐可否同朕解释解释,为何不战而退?”
庆明长公主同楚王一样,乃是一地王爵,为河西节度使,驻扎凉州,防御北边的突厥和南边的吐蕃,乃是大周同这两个蛮夷国度的最重要的一条防线。
可女帝却接到密报,在冬至前后,有一波突厥骑兵越过国境,在大周境内的边陲小城烧杀掠劫,当地官员几番向庆明长公主求救,她却杳无音讯!
庆明一怔,眯起眼,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啧,陛下的暗卫,可真是如臂使指啊。”
苏凝绿冷冷地瞧着她,“你可是要叛国?”
庆明冷笑了一声,说:“无知小儿,只怕连兵书都没看过几本,便也敢来质问我行军?父皇平定河西叛乱时,是我鞍前马后,斩下敌将头颅,那会儿你还在乳娘怀里喝奶!”
“是啊,”女帝反唇相讥,“朕高踞皇位之时,你还在河西吃沙子呢。”
庆明脸色大变。
她不似楚王,楚王虽是长子,却不得朝臣拥护,而她当年战功卓越,拥护声众,是当时最热门的储君人选,可怎么也没想到会败给了还在喝奶的苏凝绿。
苏凝绿周岁便被立为储君,之后陆陆续续几年,先帝为了防止几个成年的皇子皇女生出异心,便将他们下放到了封地。
本朝的藩王没什么实权,所谓“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是也,虽然有封地,却只得了一座府邸,而非拥有食邑,朝廷每年会下放万石俸禄给他们,供给他们生活之用。
换句话说,其实无非是这些皇亲国戚太不省心,先帝不想留他们在京中成日给当时的储君生事儿,又不愿意给他们过多权柄足以威胁中央,索性就圈了一块地把他们圈养起来。
其中庆明长公主、楚王,因着年长之故,又都是当年随着先帝立下战功的,倒是额外地封了一州节度使。
可就算是节度使,也同样受到皇帝暗卫的监督,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庆明不服气,自打她去封地后,只回来过一回,就是先帝驾崩时,虽有心要找当时新帝麻烦,却怕被人戳脊梁骨。如今再度受召入京,自然是要寻些麻烦才是。
这突厥战事,便是她送给女帝的一份大礼。
边陲城镇向来因着突厥常年的骚扰苦不堪言,突厥人性野,烧杀劫掠无所不为,却也只敢止步于此,庆明故意放着那些小城受害,便是觉得这事儿无伤大雅,还能给近来逐步接手政事的女帝一个下马威。
突厥乃本朝开国以来的心腹大患,太宗初初继位之时,突厥可汗率兵十余万人直逼长安。大军驻扎在城外渭水桥北,距京城仅四十里,京师大震,长安戒严。
太宗仁善,当时国本未定,不愿大动干戈,遂亲率禁军至渭水边,隔渭水与突厥可汗对话,指责突厥负约。
不久后十二卫大军赶至太宗背后。突厥见其军容威严,又见太宗许以金帛玉锦,便请求结盟。于是双方在便桥上杀白马订立盟约。突厥领兵而退。这就是有名的“渭水之盟”。
今年大周国力日益强盛,却因主上年幼,太后摄政,迟迟没有为当年之事报仇雪恨,而突厥欺软怕硬,大周若不进一分,他们便要试探着骚扰边境,之事先前几回小规模进犯,都被当时镇守凉州的裴将军打了回去,蛰伏了整整一年未敢再犯,可如今主将庆明下令不准出战,突厥人自然得寸进尺!
上一会是骚扰边境,谁知道下一回会是如何的规模!
庆明打得一手好算盘。她是先帝封的藩王,苏凝绿如今没有足够的能力撼动她的地位,便只能倚仗于她,如今突厥连连进犯,自然也要待她百般怀柔拉拢,期望她能够打退敌军。
她想通了之后,便又扬起高门贵女才有的矜傲笑容,轻蔑地道:“如今我镇守河西,一切军务自然了如指掌,我抵御突厥近十年,从未有错,陛下可还是别苛求过甚了。”
苏凝绿注视着她,平静地指出她话里的漏洞,“如今便是有错了,我可以换了你。”
这对皇家姐妹吵起架来都是不管不顾,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只怕还会亲自上手打架,如今更是“你”来“我”去的,显然是不论君臣,只争对错了。
庆明笑了一声,“换了我?”
她沁冷的目光瞧过苏凝绿,半晌,又转向了在一侧沉默侍立良久的谢淮,讥讽地道:“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安坐在皇位之上?父皇为你提拔那样多的寒门子弟,提拔谢淮,你今日的底气,有几分不是谢淮给你的?”
她这话许是真心,又带着几分挑拨。
谢淮原在磨墨,那松烟墨条在他手中拈着,天然而然地带着谢淮身上的风流雅致,衬得他手指如玉,修长又莹白。
苏凝绿说:“是他给我的底气如何?他愿意给我,你且问问他,愿不愿意给你?”
谢淮本以为她会恼怒,岂料她竟是如此坦然地说了这话,这倒叫他好接,只是停了手,那墨条在砚台之中“叮”得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平静地抬起眼来,瞧着苏凝绿,见她侧头瞧着自己,满眼都是笑意,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替她圆了这话,“长公主此言失礼了。”
“哦,是么?”庆明长公主却不信,她逼视着谢淮,咄咄逼人,“我知道你为什么如此忠于她,那我问你,谢淮,你到底是忠于这大周江山,还是忠于苏凝绿?”
苏凝绿听了这话,微微一怔,也瞧向他。
从五岁开始,那个温文秀雅的少年郎就陪伴在她的身侧,迄今也有十载,许是成了习惯,她竟从来都没有想过去问一问他,为什么会忠于自己。
谢淮闻言,也是心绪纷乱。随着这些年他权势渐长,也愈发不会有人这样咄咄逼人地来问他这样的问题。
几年前,在先帝病榻前,接过年幼的女帝的手的时候,他是知道答案的。可那个答案,对如今的谢淮来说,已然不是最正确的回答。
他略略定了定心神,忽然开口说,“臣忠于的,是大周江山,可这皇位上坐着的人,却只能是陛下。”
这话将态度表达得足够明确,庆明却只是冷笑了一声,说,“谢太傅果然是先帝留给她最好的一把刀!”
她高傲地仰起头,敛衽冲女帝行了个礼,连行礼都带着讽刺意味,“臣还要去太后处请安,便先行告退了。”
她的云锦裙灿若云霞,飘然出了上书房,倒是走得潇洒。一直在廊下当锯嘴葫芦的冯汜便走近了行个礼,道:“殿下在边疆多年,性子散漫,还恳请陛下包容。”
他神情恳切,倒是一扫平日冷淡姿态。
谢淮原本说完话便沉默地站在一侧,闻言挑了挑眉,他向来端方,光是挑眉便足以见得惊讶,只是却仍然不作声,反而卷起袖子,慢悠悠地为女帝研墨。
苏凝绿这一回,没能从谢淮面上再找到自己想要看的神色了,对冯汜也没了最初的好奇,只是摆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她坐在上首,摩挲着手中拿着的折子,徐徐地展开了折子,用一侧狼毫笔蘸了蘸朱砂,写下批语,慢慢说:“庆明的年纪和脑子,这么多年了只怕是此消彼长。”
谢淮是头一回见到这姐妹俩如此剑拔弩张的样子,先帝驾崩时,他因回家奔丧,不在朝中,急急赶回时早过了头七,藩王在京不得久留,便也未曾看见过庆明的张狂模样。
他想了想,只是问:“楚王鲁莽,庆明长公主轻狂,二者俱有实干,陛下以为如何?”
女帝悬笔之时,衣袖上滑,露出细白手腕,侧头瞧了他一眼,整个人如同雪地里一枝孤零零的红梅,虽则孤独,却有灼灼艳丽,闻言竟是笑了起来,“不如何,只是朕瞧着,庆明方才走的时候多瞧了你好几眼。朕不太欢喜。”
谢淮:“……”
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找好重点?
苏凝绿蘸着他研的墨批折子,在一堆请安折子上头粗暴地评论一番,又抬起眼去瞧他,说,“庆明都走了,老师不妨同朕说句实话?朕这皇帝当得也不算千古一帝,依着太傅才干,要当个实打实的权臣也没什么,为什么却反而兢兢业业,宠着朕,纵着朕,一切都由着朕?”
谢淮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有私心的。
她五岁的时候便圆滚滚白嫩嫩,这么多年来虽然抽条长个儿了,但是在谢淮眼里比起所有旁的物种来都天生多一股子奶声奶气,连作弄人都显得娇俏可人。
他对掌权没什么兴趣,对养孩子倒有许多年的经验,两边一权重,自然还是养孩子,叫她当个好皇帝来得有趣得多。
哪里知道养着养着就养歪了,平日抱一抱还能安慰自己她还小,那天却连亲也亲上了,他甚至还恋恋不舍。
这会儿虽然还是如同以往般宠着她,纵着她,一切都由着她,却已经变了味道了。
这话谢淮不敢说,也不能说。他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只是垂了眼眸,微微笑说,“先帝于臣有知遇之恩,提拔臣于草芥之中,臣要报恩,便要忠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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