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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琥利用这种晶石,令得到它的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自己或者旁人作为生祭,献祭给晶石上附着的阵法。
而他们的魂灵最终都会化作应琥手里的那枚络子里的一缕缕红色丝线,彻底沦为应琥的杀人工具。
没有慕云殊作为他汲取灵气的媒介,应琥就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来维持自己的生存,甚至是增长自己的修为。
这天,逐星找了许多的地方,见了许多将死或已死的人,到最后她去见晏灵川的时候,已经收集了满满一袋子的晶石。
每一个晶石,都曾浸染着许多人的鲜血与生命。
她之所以不让晏灵川跟着她一起去,一是因为晏灵川如今仙骨未成,仙灵之气极弱,若他跟着她去了,一旦真的找到应琥,或许他就会被应琥当场夺走修为也说不一定。
所以晏灵川绝不能去。
晏灵川接过她手里装满晶石的袋子,翻看了片刻,神情变得很严肃,他抬眼看向她,“你知道他在哪儿了?”
逐星指了指那一袋子晶石,“有了这些东西,我就可以找到他。”
她只这么说了一句,晏灵川就变了脸色,“逐星,你别告诉我,你打算用你自己作饵?”
晶石若有鲜血供养,就能感知它的主人。
一颗晶石尚不能令逐星找到应琥的确切方位,但这一袋子的晶石加起来,便足够了。
“逐星,我方才翻看了这些晶石,这上面残存着的血腥可不止数百人,也就是说,这个应琥通过消耗凡人的鲜血生命,修为或许已经在你之上,你现在即便是找到了他,可能也不是他的对手……”
晏灵川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不想让这个小画灵去冒险。
“灵川叔,”
这是第一次逐星乖乖地叫他一声叔。
之前晏灵川想让她叫一声叔,还差点被她用火苗烧了裤子。
这会儿她却就这么轻易地叫出口了。
“那是云殊的父亲,也是当年的陛下。”逐星说。
“应琥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地步我不清楚,但我现在的灵力也并不弱,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一个猜测,我就畏缩不前,不去救陛下……那我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
逐星紧紧地攥着那一袋晶石,眼圈儿已经在此刻红了个透。
“云殊为陛下,为我,付出太多了,当年应琥只手遮天,相比之下,云殊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可他难道就因为知道自己处在弱势,就不去争取了吗?”
再多的人嘲笑他自不量力,笑他命如蝼蚁,他也仍旧挺直着脊骨,在应琥每一次的算计与刻意的折磨中,愣是没有在应琥面前弯下膝盖。
蚍蜉撼树谈何易,可这世间偏偏是这些甘愿扑火的飞蛾,最为勇敢。
身在悬崖,已经无路可退的他,当年能够选择的,就是不惜一切,与应琥斗到底。
即便最后棋差一招,被应琥锁入地宫里成为他的傀儡,慕云殊也从未后悔过。
“就像他当年愿意用生命来保护我,保护他的老师一样,”
逐星定定地看着晏灵川,说,“今天,我也愿意为了他而这么做。”
在逐星的心里,永远留存着一个无法言说的遗憾。
在当年那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以单薄身躯保护她,甚至苦心孤诣为她铺好未来的每一步路时,她没有能力去为他做些什么。
她喜欢的衣裙,喜欢的发钗项链,金银珠宝,又或者是那些市井之间才有的小吃零食,无论他的境遇发生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始终都未能短了她的这些东西。
就连在平漾苑里最艰难的那时候,他也会把自己白日里舍不得吃的槐花糕小心地用牛皮纸封好,在夜里回到他那间破落小院里时,小心翼翼地将那糕点取出来,捧到她眼前。
有许多的琐事,逐星当时都未曾察觉到那其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意义,因为那时,她并不懂得人类的情感,也从来无法顾及他的感受。
直到现在,她细细想来过往的那许多的小事,都会忍不住哭鼻子。
曾有一个少年,小心翼翼的,爱了她好多年。
荣华富贵时,为她添置一切她喜欢的物件,甘愿把自己睡了多年的床榻让给她。
春秋开落,一朝跌入尘埃之时,他仍愿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捧到她的眼前。
或是为着她,或是为了他自己,他在平漾苑里摸爬滚打多少年,终于走到了御前,于是他又恨不得将那些年少给了她的许多东西,都一股脑儿的交给她。
甚至是在他甘愿为了自己的老师,而与应琥搏命的前夕,他还把自己所有最珍贵,最喜欢的所有收藏,又或是早早的替她预备下的,她最喜欢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给了她。
那个少年,喜欢一个人时,似乎就想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眼前去。
只要她笑一笑,只要她扑进他的怀里,叫一声“云殊”,或是……“攸攸”,那也是好的。
那也足够他记上许多年。
逐星从前不懂,如今终于明白了当初那个少年是如何苦心经营了这一段深重的情思时,她就更加怨恨自己当初,没能好好地保护他。
“逐星,我和你一起去。”
晏灵川看着眼前这个一直在用手抹眼泪的女孩儿,最终做了一个决定。
逐星却摇头,“灵川叔,你不能去。”
“万一你去了,应琥把你当十全大补丸给吃了怎么办?那我不就真的打不过他了?”她的眼皮已经被自己的指腹揉得有些红肿,这会儿她吸了吸鼻子,说道。
“……”晏灵川一时无法反驳。
憋了半晌,他才道,“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这样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晏灵川只是这么一想,心里就觉得不太忍心。
“我比你这个神仙都要厉害,你就放心吧。”
逐星喝了一口摆在自己面前的果汁,算是平复了一下心情,她认真地对晏灵川说,“灵川叔,请你一定要守好《天阙》。”
话到此处,晏灵川知道,逐星心意已决,无可撼动。
他的手指贴着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的杯壁,半晌,郑重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沉重。
“逐星,你……一定要小心。”
“嗯!”逐星勉强扯着唇角笑了一下,“你放心吧灵川叔,我逃跑可快了!”
可这会儿晏灵川却再也笑不出来,更没有办法轻松地附和她了。
他只恨自己没有快点长出仙骨,不然……这个小画灵就不必孤军奋战了。
晏灵川这会儿心里还真的很不是滋味。
从咖啡馆出来之后,逐星就带着晏灵川去了距离平城千里之外的海岸边。
在这遥远深海的某一处礁石底下,是当初神界还屹立于穹顶之上时,晏灵川在凡尘里的修行之地。
当初这里还是一座灵气馥郁的大山,可沧海桑田,岁月变迁,这里却已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所幸的是,晏灵川还是在一处礁石底下,找到了当初自己在这里修行时所居住的洞府。
因为当初留下的结界仍在,所以这洞府在礁石底下仍保存完好。
逐星和晏灵川进入礁石底下的洞府里后,她就将那幅《天阙》展开来,在晏灵川的目光注视下,她化作了一道淡金色的流光,消散在了画卷之中。
在当初慕云殊遇见逐星的云端,逐星站在那长长的阶梯上,盯着那朱红的殿门看了许久许久。
半晌,她终于走上前去,伸手推开了沉重的殿门。
这宫殿不再空空荡荡,一切的陈设都如当初在卞州时,他的那间屋子里一样。
此刻的慕云殊躺在床榻上,双手和双脚都被逐星用了淡金色的流光束缚着,令他没有办法挣脱。
因为这是他的画,他便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神明。
怕他醒来后便跑出来,所以逐星只能用这样的办法锁住他。
此时的慕云殊似乎尚在昏睡,睡着的他并没有戴着那副眼镜,他的五官看起来仍然张扬灼眼,一张面庞看起来仿佛没有丝毫瑕疵。
逐星就那么坐在床沿,望着他好久。
他当初,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下了那样必死的决心后,又与她诀别的呢?
逐星现在,好像终于体会到一些了。
她想伸手去触摸他的眉心,手指悬空停留半晌,她还是收回了手。
她甚至连开口唤他一声,都不敢。
时间不等人,逐星知道陛下对于眼前的他来说,到底是怎样重要的存在,而对于逐星来说,当初那个和蔼的帝王的死,也曾令她耿耿于怀。
逐星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抹稍有些喑哑的嗓音:
“逐星。”
她脊背一僵,竟没敢回头。
“逐星,你不准去。”躺在床上的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一开口,就是这样冰冷的语气。
逐星没有说话,却到底没有忍住回头看他。
床上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憋红了眼眶,他想要挣开那几道如绳索一般束缚着他手脚的流光,却始终没有办法挣脱。
“逐星,听话,你不要去……”
他的语气里竟已带着些乞求的意味,那双眼睛里也藏着几分惧怕。
“云殊,那陛下怎么办?”逐星问他。
慕云殊的神情有一瞬僵硬,这像是一个无解的命题,两端都是他此生最在乎最珍视的人,若要取舍,那便是在要他的命。
“逐星,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放开我,我不要你替我做这些,你听到了没有?!”
他开始更加用力地挣扎着那几道淡金色流光的束缚。
逐星没有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没再看他,转身就往殿门外走。
“逐星!”身后的他一直在唤她的名字,嗓音嘶哑。
“逐星你不准去!”
“你回来,你回来!”
躺在床上,始终被绳索束缚住的年轻男人如同困兽,他蜷缩着身体,眼眶已经红透,眼瞳里映着那个女孩儿越来越远的背影。
那道身影最终在他眼中凝聚成极小的光点,悄然陨灭,坠入深渊。
他想要抓住那道朦胧的身影,手指却最终只能在半空虚虚一握。
到底,什么也留不住。
留不住这云端阙楼外忽浓忽淡的朦胧雾色,也留不住那道渐行渐远,那般坚定的纤瘦背影。
像是有一把刀子,狠狠地划开他的皮肉,剜心刺骨。
“逐星……”
他嗓音哽咽,嘴唇颤抖。
“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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