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步摇（八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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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红枣取掉耳坠的耳垂有些红肿, 云氏随手捏了捏。</p>

“嘶——”红枣下意识地咧了下嘴，但转即忍住了。</p>

虽然穿耳前已经拿碎米捻去了耳垂上血肉，只留下了两层皮，但耳洞昨儿才穿现还没长好, 碰一下还是很疼。</p>

红枣素不耐疼，当下竭力忍着，直忍得鼻尖都出了汗。</p>

见此云氏便放缓了动作, 帮红枣把耳环戴上，心里则有些不以为然——这女孩儿没吃过裹脚的苦，忍功就是不行。</p>

俗话说“忍字头上一把刀”。但人活在世，就得忍得苦，耐得烦, 以免为自身和家族招祸——所以世间男子方都以十年寒窗科举入仕，而女子则多以缠足证德。</p>

这李满囤现只知心疼姑娘不给裹脚，殊不知却叫他姑娘失了心性磨砺的机会，得不偿失——往后，她为了尚儿和她们大房的前程，说不得，跟这个李红枣有得磨了。</p>

红枣可不知道云氏在想着要如何磋磨自己。她感觉到云氏动作轻柔，再没扯疼她的耳朵，不觉心想：看得出这谢大奶奶是个温柔的人。</p>

全了簪钗礼，云氏和红枣道：“好孩子, 今儿人多不得闲。等几日你进了门, 咱们娘俩再好好说话。”</p>

红枣道：“大奶奶只管自便！”</p>

行礼的时候, 李氏族人都在一旁围观。现听到云氏如此说，当下便众心捧月地把云氏捧回了堂屋。</p>

听到房门带上的声响，一直在屋的李金凤方才有胆抬头。</p>

得她娘钱氏千叮咛万嘱咐，李金凤担心在谢大奶奶跟前出错，刚刚真跟罚站似的，一动都没敢动——李金凤只要一想起现今李玉凤的万劫不复，先前幻想了无数次谢大奶奶的花容月貌便就似旧年的年画一般褪去了光鲜。</p>

抬头看到红枣头上的鸾鸟珠钗，李金凤愣了好一刻，方慢慢走近前来道：“红枣姐姐，你头上的这两个鸟簪子可真好看！”</p>

鸟簪子？红枣……</p>

虽然没有照过镜子，但红枣刚在托盘里见过珠钗，便纠正道：“金凤妹妹，似这种有珠子垂下来的簪子，可不再叫簪子，要叫步摇。”</p>

红枣本想告诉李金凤这个鸟就是传说中的金凤凰，但想到李金凤的名字，红枣便住了口——哼，她才不要让李金凤知道她名字是这么好看的金灿灿，而她的名字却仅是路边野地随手可摘的红枣！</p>

“步摇？”李金凤好奇地睁大了眼睛。</p>

红枣在卧房得瑟地走了几步，然后方道：“刚我走路的时候，这个鸟嘴里的珠子是不是随着我的步子这个一步一摇，一步一摇？”</p>

“所以这就叫步摇了！这个步摇是足金的，故而又叫金步摇！”</p>

前世追过无数古装剧的红枣不仅认识步摇，而且还曾经梦想拥有，但奈何囊中羞涩——前世一只古法手工足金步摇抵她一年收入，还是税前收入还多，故而便只能在寻宝网买点粗陋便宜货过过干瘾。</p>

但现在，红枣心底的小人禁不住叉腰大笑：哈哈，现姐也是有金步摇的人了！</p>

心中高兴，红枣情不自禁地在屋里似驴拉磨一般走走停停兜起了圈子，以便能更好地感应发鬓间两只金步摇的摇曳。</p>

李金凤看着红枣头顶两串明明莹白如雪偏却闪着五彩晕光的白色圆珠随着红枣的动作似晓风里的花枝一样轻轻荡漾，便看直了眼，连刚刚因为站久了而引发的脚疼都忘记了——这个金步摇，李金凤感叹：可真好看啊！</p>

全喜娘一旁瞧见也是莞尔。</p>

不怪—李家姑娘喜欢，全喜娘心说：谢家大定下的这套鸾鸟珠钗确实是难得的精致，但刚刚还老成持重的李家姑娘瞬间换脸得了玩具的孩童，也是没谁了。</p>

用完午饭，四丫五丫撤掉桌上的碗盘，改送了新泡的茶来。</p>

众人正喝茶，就见陶保家的领了先前的四个青衣婆子抬了四只箱子进来。</p>

至此云氏方才言道：“李太太，今儿咱们头回见面，再还有李老太太、李大太太、陈姑太太，李家各房太太奶奶姑娘们，咱们也都是头回见，故此妾身备了两样表礼，还请笑纳！”</p>

王氏……</p>

大定下大定礼不算，还要再额外走见面礼？王氏头回听说这样的礼数，一时间便有些懵。</p>

闻言李家族人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荣幸的笑意——这可是谢家大奶奶的礼啊！而于氏则更是喜出望外。</p>

刚刚一顿饭谢大奶奶和主桌上的所有人都说了话，独独越过了她——于氏觉得她早晌刚捡回来的面子又被谢大奶奶当众给摔成了渣渣。</p>

但现在听云氏又唤她老太太，还说给她送礼，于氏那颗原已沉底的心便又漂浮了起来。</p>

再不待见她又如何，于氏暗想：谢大奶奶走礼还不是绕不过她去！</p>

说完该说的话，云氏便提出了告辞，王氏便也就没有很留——外面还有谢家人等着呢！</p>

送走云氏，再回到堂屋，族人们的眼睛立就盯上了箱子。王氏见状便叫张赵氏帮忙开箱。</p>

头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四匹绸缎和四匹细布，其中每两匹细布和两匹绸缎已拿细布带子扎在了一处，且扎结的地方都插了红签。</p>

看到一整箱的细布绸缎，李氏妇人们不可避免地骚动起来，即便是一向最淡定的陆氏这回也禁不住是喜上眉梢——往后她也有绸缎穿了！</p>

王氏看每扎绸缎细布虽是一样，但颜色不同，不能随便分，便就叫了红枣出来让她来念红签。</p>

王氏先前虽学过认字，但两个月的月子一坐，竟已忘了大半。</p>

红枣拿起第一个签子看了一眼，立就笑道：“娘，这扎衣料是给您的。”</p>

王氏看这扎衣料不仅颜色好，而且每匹都还有印花，与箱子里下剩的一扎纯色衣料完全不同，便知是谢大奶奶特意选的，心中着实感念。</p>

王氏眼见张赵氏要搬绸缎，赶紧阻止道：“张嫂子，这个让我来搬。这绸缎细致不同别物，一不小心就刮毛了。”</p>

坐了两个月的月子，王氏手掌指尖的老茧软退了不少，已能如常触碰绸缎。</p>

第二扎衣料，于氏本以为是给她的——王氏算是主人，第一扎给她也算说得通，但这下剩的人里，可不就数她辈分大以她为尊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