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归来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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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郎、秦二，后军已动，你们俩去把那一彪人接应过来，咱们也可以走了。”张行以手指之。</p>

“不去。”秦宝抢在程知理之前强硬拒绝。“来之前王五郎通过雄天王有言语，不许我离你百步，也不许轻易解散这支精锐骑兵。”</p>

张行一愣，也是无奈，而程知理更是趁势横槊立马，昂头挺胸，一副我亦如此的样子。</p>

不过，事实证明，秦宝的坚持似乎是有意义的，因为就在下一刻，头顶上的那位大宗师忽然穿破紫色帷幕，亲身直扑下来……下方诸将骇然一时，各自腾起真气，张行也赶紧试图重新结阵。</p>

好像是十三金刚的功劳，匆匆自后军扑出来的十三金刚在莽金刚的带领下仓促铺陈成网，竟吓得郦子期在空中明显一翻，以作躲闪。</p>

也就是这个功夫，下方真气军阵，仓促联结。</p>

而郦子期也终于再度下扑，却是不顾身后白有思一剑飞来，直接往下接上了张行手持弯刀的奋力一扬。</p>

待郦子期的手“握”住扬起的这股寒冰真气，没由来的，真气储量绝对充足张行居然反过来莫名打了个寒颤……然而便察觉整个军阵的真气都在晃动失控，然后牵引着自己丹田的真气海往地下钻去。</p>

这一钻，张行与其部众周边数百上千步，全都猝然结冰结冻，说不清是寒气还是真气自他本人周边往四周翻腾而去，带起雾化的水汽具象化了一个烟圈向四面八方散开。</p>

秦宝先一步跃起，本意要借军阵的真气来挑上空的大宗师，虽然借着斑点瘤子兽的夸张弹跳力高高跃起，电光也闪过，却好像跟军阵脱节了一般，居然无法借力，只是他一人一马一枪的能耐罢了，自然也只是稍微用真气够到对方脚底而已。</p>

好在白有思此时一剑飞来，直刺到郦子期身后脖颈，而这位大都督凌空一转，努力闪过，却还是被削去了半个武士小冠，一时间披头散发，好不狼狈。</p>

但郦子期凌然不惧，反而失笑：“白娘子的剑磨的真够利！好！好！好！”</p>

白有思心中一动，未及开口，那郦子期又往下来看：“张首席，刚刚那一次不算，你等一下，咱们再试试。”</p>

说着，其人一手凌空伸出，向南面海边抓去，下方周围所有有修为之人先是一怔，旋即面色大变，因为他们清楚近距离感觉到了一股强劲的长生真气释放出来，几乎一人可当他们百十人结成军阵……这还不算，随着这股似乎直接通往海边那龙首楼船的真气涌出，沿途几十里范围，远的看不到，近处的龙卷却接连而起，大大小小十数，或聚或散，不一而足。</p>

这还不算，这股近乎于天灾龙卷一般的真气涌动似乎还在越来越强，似乎直接搅动了远处大海一般……黜龙帮的高手们不是没见过大宗师，甚至他们本身就是宗师乃至不是寻常宗师，此时都觉得匪夷所思。</p>

因为这股力量根本不是简单的三个宗师等于一个大宗师那么简单。</p>

慌乱之中，雄伯南紫色大旗当头卷下，尚未近郦子期那凌乱的头发，便居然被那股隔空涌动的真气给卷了过去，给原本一色的长生真气与风水龙卷杂流抹了一道紫色外罩。</p>

而目送着这道紫色迅速循着那股真气卷向海天之处，复又极速折回，半空中的白有思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张行，手中长剑也意外的没有再动。</p>

已经猜到什么的张行心乱如麻，却也点点头，然后回头与地上众人来言：“真龙要来了，待会看祂拦不拦我们，若是阻拦咱们奋力一击，一击之后，就四散而走！”</p>

程大郎和秦宝以下，包括此时逃过来的张十娘、樊氏兄妹，全都有些惊愕失色。</p>

猜测归猜测，知道归知道，可听到这句话，还是让他们感到愕然与不安，甚至是怀疑。</p>

不过最后一个怀疑立即消失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那股真气波动明显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南面海天之处涌来的巨大海腥味以及隐隐可见的一层不知道算是海啸还是海浪的存在。</p>

接着，是一声龙吟，是寥寥几匹龙驹之外的绝大部分战马，包括已经逃离此处战场的黜龙军和尚未抵达战场的郦子期直属青龙军的绝大部分牲畜，都开始失控，乃至于惊惶起来。</p>

不说别处，只是事发的中心点那里，黜龙军那百十位精华骑士，也都任由马匹逃离真气军阵，因为很多人都吓傻了，少部分心智坚决之人努力严阵以待，也放弃了战马，而更远的黜龙军主力军势中，王叔勇以下，凝丹以上修为的诸将几乎全都放弃了已经混乱的部队和战马，然后都如流星一般全力赶来。</p>

他们中有的人还不知道是龙，只是按照备用计划来做接应罢了。</p>

便是素来豪气的雄伯南也赶紧落地，惊惶四顾，刚刚对方那一下，太过于匪夷所思了。</p>

但奇怪的是，一切的中心点那里，张行和白有思这对夫妻，都明显有些古怪，白有思还落下来，骑在了那匹赤红马上，倒持倚天剑，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一般。</p>

不远的水洼里，王元德望着这一幕，非但没有感觉到什么终于如此的样子，反而有些疑惑……？</p>

当然，很快这种疑惑与坚定的等待就迅速结束了——披头散发郦子期单手唤来真龙避海君，真气联结天海不断，面色早已经发白，却不管不顾，在王叔勇、徐师仁这些将领抵达之前，复又以另一只手挥动真气往下方黜龙军的军阵中再度握去。</p>

双方真气交汇，身为阵底的张行再度感觉到了之前那种失控的感觉，好像整个军阵的真气海都被对方拿捏住，然后整个往下方落龙滩地下刺去一般。</p>

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随着这一次真气失控倒灌地面，似乎是头顶大宗师另一只手牵引的避海君真气也掺杂其中的缘故，忽然间，张行察觉到自己的正西面，有一股巨量的真气正极速涌来……这还不算，随着那股真气涌到距离自己数十里的地方，自己丹田内似乎从来用不完的真气，也如决堤之水一般，与西面那股土黄色的真气极速接近，然后忽然连成一体。</p>

接着，地动了。</p>

张行身形一晃，已经了然——原来……或者说果然，正如他和白有思早就分析的那样，郦子期如果要唤真龙，那他真正想要唤醒的则一直是分山君，是阻碍他们进取中原的分山君！是可能会阻碍黜龙帮西进的分山君！而与此同时，是自己，而非曹铭；是黜龙帮，而非大魏，才是如今唤醒分山君的关键！</p>

惊龙剑不过是个器具，是个放大器，关键是得天命而御东境、河北的人。</p>

张行又晃了一晃，然后在周遭慌乱中与白有思一起沉默着抬头看向天上那位发须凌乱的大宗师，那位大宗师也忽然松了手，立在空中负手向西张望。</p>

然而，此时的天海之间仿佛陷入停滞一般，周围人也迅速沉寂了下来……不是冷静下来，而是带着警惕与不安的沉默……又过了小半刻钟，王叔勇、徐师仁、王振这些人已经支援回来，西面的黜龙军已经重新启动，并在中级军官的催促下不顾阵型、不顾装备，加速向西逃窜了……可四周还是没有动静，许多人都以为自己刚才是幻听了。</p>

但也就是此时，一南一北，南面海中，忽然波涛汹涌，北面山中，忽然地动山摇，两只宛若神话一般、形容古怪，但几乎所有人看到后都毫不怀疑得意识到，那是两条真龙的生物，各自腾空而起，朝着众人正上方相向扑来。</p>

一曰分山，一曰避海。</p>

张行修为已足，看的清楚，分山君还是那副虎首鹿角、蛇身鹰爪鸟尾之态，而避海君则是牛首鹿角，带鸟身鱼尾，除却双足之外，还有一双带爪巨翅……两条龙都有赤帝娘娘麾下专属龙形的鸟类特征，也都有青帝爷本身最传统的鳞甲龙身，宛若互补互换一般，可面容却一虎一牛，自有特色。</p>

张行看的出神，白有思也眯起眼睛望向头顶，郦子期也是如此，不少人都是如此，但更多的人已经完全惊慌失措，黜龙军、东夷军全都把持不住，根本不用谁下令，各自在这种近乎于天威一般的争斗下丢盔弃甲，狼狈逃窜。</p>

两条真龙在天空中激斗几个回合，早已经电闪雷鸣，雨如沙扬，只有凝丹以上的修行者还能少有目力，并以真气为导，猜度战局。</p>

但这似乎又陷入到了僵局，因为两条真龙只是在相对认真对决，丝毫不顾下面召唤他们的凡人。</p>

停了好一会，大概是等待双方普通士卒逃得远一些，也可能是刚刚耗费了太多体力和真气，已经不晓得是下午还是上午的天空下，郦子期再度出手了……他掏出来一颗印，一颗铜印，一颗样式不同，却让张行白有思等人瞬间意识到是什么作用的铜印……下一刻，真气从郦子期手中涌出，刺入铜印中，不过一瞬间，这颗铜印便粉碎如尘，而且碎尘被他手中真气卷着裹向天空。</p>

紧接着，天空中的避海君与分山君各自一声巨大嘶鸣，明显狼狈……其中，避海君努力拍打翅膀，往海中而去，而分山君就没有那么走运了，祂虽然努力尝试控制身体，却还是因为身体构造的缘故失控着往下扑落。</p>

只不过，祂还是太强大了，全程努力提升，居然在空中产生了一种跌跌撞撞的感觉。</p>

最后，也平安落地，扑在了十余里外的地面上，小山一般的身躯，直接引起了大地震动，却又不管不顾，双目如电，便往郦子期，也就是张行等人所在的水洼旁看来。</p>

然后只在地上挪动，眼瞅着便要爬过来，扑杀这边胆大包天的凡人。</p>

樊豹这些寻常头领，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蛋了，这个郦子期果然狠毒，借龙杀人！眼前这些人或许还有逃命希望，但按照分山君阻军西进的说法，身后的黜龙军呢？便是不管身后正在死命逃窜的军众，只当着当面的分山君，难道不要拼命吗？</p>

念头反复旋转，众人心中俱皆冰凉。</p>

但说时迟那时快，下一瞬间，随着对面的真龙扑近，一道宛若龙卷的真气忽然从空中旋过，披发的大宗师郦子期随手从战场上取下一柄寻常铁枪，身形如电，宛若离弦之箭一般，便迎着分山君往祂的一只眼睛方向刺去。</p>

似乎是落下来耗费了许多真气，似乎是那颗印起了巨大作用，似乎是这条真龙小瞧了这些人，又似乎是只是单纯的没想到而已……那杆寻常铁枪，整个插入到了那只老虎面容上左侧的金色眼眸中！</p>

战场上似乎停滞了片刻，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一幕，还有人根本被风雨遮蔽看不到这一幕，却也察觉到了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p>

可是，这些都只是错觉，没有什么停滞，仅仅是一个呼吸而已，便是巨大的嘶吼哀嚎声，是巨物翻滚动地声，是四面八方的回声！</p>

白有思反应最快，其人长剑一出，蹬开赤红马，便也朝着失控的真龙凌空刺去，张行呼吸粗重，夹紧战马，紧随其后！</p>

两人之后，是南侧远方海面上空一声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惊喜，甚至有点像是哀恸的龙吟。</p>

借此声音，秦宝跃马跟上，与前方张行几乎已经要脱离真气军阵的灰白色真气再度连结，紧接着是雄伯南与莽金刚为首的十三金刚，而宛若战场本能一般，王叔勇、刘黑榥、王振、王雄诞、钱唐、苏靖方、樊梨花各自腾起，紧随其后；樊豹、徐师仁、程知理、程名起、王伏贝、马平儿也跟着前面的人一起向前；最后是近乎于无奈的曹铭、高士通、李子达、曹晨等人，也都努力跟上，不敢断了相互之真气联结。</p>

几乎可以说，除了阎庆、马围修为不行，不能赶来，黜龙帮有能之人，流光如虹，复又融入灰白真气之中，算是人人都随之出击刺龙了。</p>

千里之外，涡河畔，立在涡河岸边的千金教主孙思远望着东面，怔怔出神，身形在秋风之中显得佝偻，他的身侧，来战儿仿佛巨人一般的身姿也有僵硬，明显有些焦躁，而两人身后，面积巨大的医院早已经有了规制，其中忙碌的寻常士民和伤病员根本没有半点不适，只是有如周行范这种大胆的人偶尔抬头看到孙思远的背影，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位大宗师要立在河畔发呆罢了。</p>

同样是千里之外，东都城内，司马正正在看着案上的一封文书，神色凝重，那是一封建议他迎娶大魏公主的“奏疏”，公主是曹彻的亲女儿，当日离开东都时还是个黄毛丫头，如今已经是婉婉少女了……然后，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惊得往东去看，却什么都没看到，一时不安起来。</p>

再往西去，关中，刚刚改回长安的西都城内，刚刚大胜巫族主力的白横秋正看着一封劝进表似笑非笑，忽然一个冷颤，然后居然本能望向了西南面的太白峰。</p>

太白峰中，似乎瘦了不少的蓝衣老道士愁眉苦脸，将手中以木杆结成的小人偶再度抛出，却还是愁眉苦脸。</p>

转向北面，顺着落龙滩往北，先是山，然后是海，然后又是山，是林，又是山……北地那宛若树叶一般的地形上，叶梗状的中央山脉最高峰中，算是最能为人所常见的真龙吞风君忽然一声长啸，引发寒风阵阵，卷动冰雪往山下滚去……对于北地而言，今年的冬天似乎恰好要到了。</p>

顺着叶梗继续往北走，听涛城内，一名四十余岁的宫装妇人忽然从出神中抬起头来，然后捂胸四顾，似乎是被吞风君那一声龙吼惊吓到一般，引得一旁侍卫的李清洲与前方正在汇报什么的宇文万筹各自惊愕。</p>

听涛城往西北面，黑松卫的聚居点，一名头发花白的黑衣瘦削者正在雕刻什么东西，忽然也抬起头来，却又在某种冷笑中重新低头雕刻起来。</p>

倒是听涛城的东南侧，黑水源头处，一座满是石刻的山中，明亮的大堂内，作为北地修为最高的人，一名披着黑氅的黑胖黑衣老者好像对一切都闻所未闻一般，继续低头来看手中表格，时不时去问白狼卫新任司命黑延，以作求证。</p>

北地往西，苦海一片寂静，毒漠以北也一片寂静，倒是毒漠的一处关口内，一行人中，在已经很寒冷的天气下，一名光着膀子满身刺青的老者抬起头来，只是看一看，便继续低头骑驴赶路。</p>

最后是南面，南岭之中，一座算是富丽堂皇的山城内堂里，一名已经极为衰老的老妇人张开眼睛，弹了弹身上的蓝染布衣，似乎是有灰尘一般，然后瞥了眼刚刚正在激烈争论什么此时看到自己醒来各自肃然的儿孙们，便重新躺下，似乎是想继续假寐，却怎么都闭不上眼了。</p>

回到落龙滩，谁也不知道到底是郦子期一枪刺入真龙左眼，还是真龙疼痛之下的怒吼，又或者是张行等人的奋力一扑，引发了几乎整个天下的强者心血来潮……好像也没必要计较这些。</p>

因为这个时候，白有思、张行，以及张行身后的黜龙帮精华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用尽全力刺过去，然后撑一撑时间，寻机离开落龙滩。</p>

白有思是锋刃，她的长剑也最先到，趁着郦子期在分山君右眼上空盘旋的空挡，便往分山君那巨大的虎首下巴处刺去。</p>

真气凝实，丝毫不散，双目流金，长剑如电，居然轻松切入对方皮肉，然后往颌骨处切入。</p>

但也仅仅如此，便已经艰难，再难切下。</p>

而反应过来的分山君再度怒吼，鹰爪扫过，逼的白有思狼狈后跳。</p>

“白娘子，半刻钟而已，地气复聚于龙身，咱们便没这个机会了。”片刻而已，郦子期仿佛老了十几岁，声音也沙哑了不少，却能透过分山君的嘶吼传入众人耳中。</p>

张行闻言大笑：“若是这般反而不必计较了……诸君，咱们借力与三娘，奋力刺祂三剑，然后各自逃窜，登州再见！如何？”</p>

黜龙帮诸人多在张行身后以真气联结，也能听得清楚，纷纷呼喝起来。</p>

刘黑榥更是大吼：“便杀了此龙，让黜龙帮名副其实！天下谁还敢昂首相对咱们？！”</p>

更有一人，早自旁边水洼中腾来，不知藏在何处，此时闻言也是大喊：“是非敌我，将来再说，我王元德不能坐视尔等替我东胜国成此大事，且由我来！”</p>

不少人此时已经适应过来，闻言冷笑不止，刘黑榥更想要嘲讽。</p>

孰料，张行掌控军阵熟稔，早已经掀开阵脚，将王元德裹了进来，刘黑榥更是张口就改口：“虽是个废物夷人，到底有两个不怕死的好汉！且寄汝头！”</p>

话音刚落，军阵也是刚刚集合完毕，那边分山君已经侧身，三叉尾羽当面扫来，更有数支细羽如矛如槊，直直射来。</p>

众人不敢耽误，各自凛然，负责持剑的白有思纹丝不动，临到跟前，却是一直闷不吭声提供了巨大的帮助的十三金刚自阵中跃起，白网扑起，便将尾羽切断。</p>

而白有思这才突然启动，真气源源不断，从身后张行处接过，而张行处则抽动帮内精英之真气海，越过己身丹田，再奋力将前方白有思送了上去。</p>

白有思凌空而起，距离张行数十丈而真气不断，却也不刺，而是待尾羽扫来忽然转身切下。</p>

三叉尾羽中的一根，被当空斩断，一时龙血激出，喷洒于地，也当头浇向了白有思，却居然染了白有思半身赤血。</p>

分山君到了此时，明显有些一些清醒，居然没有嚎叫嘶吼，而是身都不转，后爪往黜龙帮军阵方向奋力一蹬……这一蹬，已经隐隐然有了一些真气风动。</p>

很显然，祂在恢复。</p>

还是十三金刚，他们奋力往前一挡，却被当场隔空蹬回，不能半空立足。</p>

而雄伯南此时咬紧牙关，不顾之前与郦子期对决时受伤，奋力卷动大旗，黜字旗凭空而长，大了不知道多少，然后借着所有人得真气，将那只巨大鹰爪从中间裹起。</p>

半身浴血白有思喘息得当，再度跃出，狠狠朝着分山君被裹住的鹰爪下部斩去，居然再断其一趾。</p>

鹰爪本能收缩挣扎，却不料旗上的“黜”字忽然白光阵阵，将鹰爪紧紧束缚，秦宝在旁看的真切，挥舞其铁锏，带起无数电光，狠狠朝着那根断趾的鹰爪伤口砸去，而一砸之下，引得前方还在对付郦子期的分山君整条龙剧痛之下失衡，当场扑倒在了落龙滩上。</p>

机不可失，白有思回头来看张行：“三郎，你我尽知，今日不是你黜龙的时候，但却是我白有思斩破天人勾连的时候，今日我无论如何都得让这分山君痛彻心扉，记住我白有思，也请你务必助我一臂之力。”</p>

说完，不待答复，便径直向前跃去。张行在内，能跟上的都努力跟上，竟然全都不管不顾，踏着分山君那是满是污泥血渍的黄铜色鳞甲往前走去跟上。</p>

白有思速度快，冲到前方，朝着对方下巴下方落下去。</p>

分山君虽然狼狈至此，犹然本能警惕，奋力昂起头来，以作躲闪。</p>

原本就刺破的下巴伤口血水龙涎混杂滴落不停，白三娘也丝毫不停，乃是奋起全身力气，高高腾起，并将自己手中那柄从金鳌城一路磨砺到落龙滩的倚天剑竖直举起，径直刺入虎首下颌。</p>

然后，便是在空中奋力挥动，再度尝试将对方下颌切开。</p>

但还是在之前下颌骨处卡住。</p>

与此同时，分山君的前肢鹰爪，也已经向着下颌再度准确抓来。</p>

就在白有思有些沮丧无力之时，忽然间，张行也高高跃起，却不是要将对方拽下救走，反而是将平生之真气从对方后背用手掌度让过去。</p>

一时间，白有思身上金光大闪，整个军阵都几乎被染成金色，手中长剑也继续切过分山君的下颌，但此时分山君的鹰爪也已经到了跟前，身后诸人皆不能跟上，可原本就在分山君仅存右眼之前诱敌的郦子期却忽然扑下，将那支鹰爪稍微扑停了一下……准确的说是晃了一下。</p>

但也足够了。</p>

血涌喷溅，更有数只龙齿飞落。</p>

分山君喷血哀嚎，整个天地都被震动，但其狼狈之态也被所有人看的清楚。</p>

“要不要趁机杀了此龙？！哪个至尊不曾杀龙？！便不是至尊，古来英雄，也曾黜龙！”看着这一幕，几乎所有人都冒出了这个想法。</p>

可就在这时，头顶乌云之上，忽然有无数龙卷垂下，原本消失不见的避海君忽然整个扑下，祂双翼扇动，真气充盈，除了郦子期、白有思、张行、雄伯南和莽金刚外，包括张十娘在内的高手居然被尽数从空中扇飞，狼狈卷起流光护体，只能保命……几匹龙驹也都哀嚎逃窜。</p>

而在郦子期复杂的目光中，在白有思、张行、雄伯南、莽金刚等人的愕然中，扇走大部分人的避海君居然先是整个以双翼覆盖住了分山君，然后卷动无数真气，将对方那宛若山丘一般的躯体裹住抬起，往北面山中而去。</p>

分山君也没有挣扎。</p>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电雨交加，更有无数龙卷在四周走动，连石头、尸体都能卷起，白有思喘了口气，就在雨中上前抬剑指向半空中郦子期，扬声来问：“郦大都督，人算不如天算，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话说？”</p>

披头散发，浑身湿透的郦子期回身摊手：“我当然有话说，老夫尽人事而随天命，算是尽力了，为什么不能说话？倒是你白娘子，若非有人助你一臂之力，怕是今日这把剑要断在这里吧？当然，你也是尽人事听天命，我也很以为然。”</p>

“不管以为然还是不以为然，事到如今，你既用计图我们性命，总要拿命来才行！”满身都是血水往下流的白有思双目精光四溢，俨然明知事情会如此，但还是怒极。</p>

“我知道你意思，但避海君出，水路倒灌，我的龙首楼船正顺着河道往此处来，你一人取不了我性命的。”郦子期在空中负手平静道。“而你们四人一起上，也要留下两人性命来换……你想留下谁的？而且，你怎么知道分山君和避海君不会回来？”</p>

白有思为之一滞。</p>

“不过。”郦子期幽幽以对。“我虽不怕死，却也想着要回去，借这条烂命的最后两年来做东胜国的传承……咱们君子一言，各奔东西，如何？”</p>

白有思沉默片刻，回头与面无表情的张行对视片刻，忽然失笑看回郦子期：“既如此！且待数年，由我来覆灭东夷！”</p>

郦子期面色一凛，却再无言语。</p>

风雨雷电四起，甚至隐隐有冰雹雪粒砸下，白有思收起倚天长剑，四人转身，去收拾散落的诸将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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