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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历朝历代便不缺结党营私的事。

白氏一流老臣,被称为旧党,陈氏以及其裙带,因其多居于玄武大街西侧,被称为西党,希夷位高权重,既是在城北玉桥街这等好地段,又是城东富庶之地,因此以她为首的一派,又被称为东党。

闻横川掌七言府,但态度不甚明朗,加上又是以王爵之身出任官职,就算前朝有不少先例,也足以看出闻秩宇对他的器重,大多数人把他当做中立,他也与各方都会适当往来。

除了乐此不疲的撩拨那位射卿之外。

朝会上,闻秩宇当着百官的面,把本次恩科交到了希夷与陈祚手上,他以希夷为主考官,就算从官位上,她有这个资格,可从资历上,谁能服她,更何况她是个女子!

陈祚沉默不语,他一贯懂得审时度势,陛下此举不外乎要让希夷插手朝堂,培植党羽。

结党营私屡禁不止,也无法被禁止,闻秩宇不管什么东党西党,新派旧派,他信不过陈祚,所以他要希夷来培植她的党羽,在朝堂上占据举重若轻的地位。

而希夷这个射卿,直属于他。他肯定不会一味信任希夷,他也会栽培自己的人,但至少现在需要希夷结党。

他不说话,西党就没人敢出头,闻横川更不会辩驳闻秩宇的举动,御史台的老臣们抵死谏言,称希夷虽是射卿,资历不够,不堪大任。

但凡恩科士子,上了榜便是天子门生,但只要是参与了恩科的,主试的考官都算考生半师,尤其主考,更是挂名的恩师。

如今闻秩宇要让本次恩科所有的士子成一个女子为师,岂不荒谬?何况她在那些文人清流口中,一贯是媚主的奸臣。

“射卿,你觉得你不堪大任吗?”闻秩宇戴着鎏冕的头,转向她。

众臣的目光聚焦到那百官之首,陈祚身边,那个纤瘦的紫金身影。

她执着玉圭踏出,作揖道“虞瑾瑜做得,臣亦做得。”

闻横川微勾嘴角,朝堂之上倒吸凉气之声虽小,但此起彼伏。

当年的恩科,虞瑾瑜这个女子,也是百名士子之师,之后不乏有年轻士子,以自称射卿大人门下为荣,直到大变,才收敛了此风,全部谨小慎微了起来。

“好!”闻秩宇沉声道。“众卿,谁还有意见?”

那人立在殿中央,深紫的女子官服,射卿官服与周围格格不入,金线涤带垂在身上各处,腰间的金鱼玉带斜跨在腰,尾巴与紫络一并垂在左身侧,如川如泽的淡然与威仪,与君主一唱一和,无人敢冒头。

白家如今已全部夹起尾巴做人,但白景言自知没法在新朝堂长久立足,只得壮士断腕,理清一些家中阴私,确保闻秩宇下手时,不至于落到柳家那般满门抄斩的下场。闻秩宇先前已经大杀旧臣,若是顾着面子,白家懂得进退一些,就算官位不保,至少性命还在。

而且看闻秩宇的这个意思,虽然任由两府慢慢夺权,却也没打算赶尽杀绝,他说不得还有机会颐养天年。

“既是无意见了,退朝!”他站起身来,转身离席,百官再拜。

殿上可站着不行礼的,唯有寥寥几位肱骨老臣以及那一黑一紫的二人。

希夷看着桌上的册子,对东长鸣道“柳家的人?”

“问斩的问斩,流放的流放。”东长鸣道。“三城兵马司副统商天恒升任统领,副统,千骑做得还算适应。”

“我只提了一句,陛下直接提任了副统啊”希夷沉吟道。

“陛下信任大人,不是好事吗?”东长鸣问道。

希夷摇了摇头,道“以后各地都会设离卫,遍及各地,这张情报网是会经由我手中的,如此权势,应如履薄冰。”

“七言府再强势也只是中央,陛下忌惮的是岐地,可若离卫真到了如此地步,我又如何?”

“那这反倒是个烫手山芋了?”东长鸣问道。

“烫手山芋,我也得接。”她道,然后给了他一张纸,道“凡是带有这等腰牌的,全部擒下,反抗者就地格杀,各地但凡有关‘三途’二字的人,一样如此。”

“这是陛下的密令?”东长鸣问道。

“这是我的意思,陛下允诺了。”她淡淡道。

东长鸣看她眼神,不敢多问,点头应是。

打发走了东长鸣,她喝茶时,又看见手上白纱,垂了眸子,打开后室的墙,走了进去。

她让东长鸣置办了个府邸,就在玉桥街便是隔了一条小巷,挖了个地道把两个府邸连起来,把那小奶狗和忠仆扔到那里去养,免得引人耳目。

如今下午的课还没习完,府里下人不多,但都是希夷的人,府里有若言看着,外人漏不进来,若言只听命于希夷,虽没实权,府中上上下下的事都要她点头才行。

下人见了她都连忙行礼,希夷摇头把食指放在唇上,对他们摇了摇头。

于是他们悄然退下去。

她站在窗外,先生可以看见她,孩子不行,柴福倒是看见她了,他拿着食盒等在外面,是来给小公子送点心的,看见她虽然紧张,却不至于害怕。

这等大人物,心思难测,但既然不杀他们,就不会再动手了。

“射卿大人。”他轻声行礼。

希夷看了眼书房,指了一边,让他随自己到别处,等走到天井,才淡淡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柴福对柳家人没有感情,在乎的只有小公子,于是道“小人是小公子的跟班。”

“看你也不过一二十岁。”

“回大人话,小人今年十六。”

“那日逃跑,是他父母之意,还是你见机行事?”希夷问道。

听她问起这个,他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是小人出门帮小公子买糕点时,听闻有人上告大理寺,就留心外头的动静,官兵围住之前带着小公子从之前溜出去玩的狗洞逃了出来。”

“若非是你这忠仆,他可能也和柳家那些男眷一个下场。”希夷听着点了点头,“柳家势大,若天天有人告,你还天天留心了不成?”

“那阵子事情多,小人总觉得柳家虽大,可风雨欲来。”他道。

“大多数人纸醉金迷,看得却不如个家仆清楚,听你谈吐,读过书?”

“读过一点”

“若想上课,大可进去一起听。”希夷道,“横竖这里也不缺下人。”

“这小人一介奴籍,如今在射卿大人手下,白吃白喝,已是于心有愧”

“你是觉得寄人篱下所以亏欠于我?”希夷问道,却也没等他回答,淡淡道“你就当我杀了他爹,流放他娘,给他赔点债就是了。”

“原来射卿大人是因为这个不杀我们”

“他既然有你相助,逃出来了,也是他的命数,杀他一个八岁的幼童,没有必要。”希夷道。

“公子的是公子的,小人的是小人的,小人不需要读什么书,只要能陪在公子身边就够了。”柴福笑道。“射卿大人肯放过公子,能让我相伴公子,柴福已经感激涕零了。”

看她似乎好奇,他才道“小人的命是公子给的,这条命会花一辈子偿还,公子和柳家那些人,不一样公子是很善良的”

希夷收回目光,看着斜阳橘黄,淡淡道“该干嘛干嘛去吧,不必理会我。”

柴福只好告退,等钟声敲了,才拿着食盒上前,柳子墨立马蹦蹦跳跳过来,小孩子忘性大,哭两天,有柴福,总容易把伤心事忘了。

直到看见了那个玄色里衬紫官服,金鱼玉带的女子背影。

“她怎么来了!”一看见她柳子墨就气,问柴福,眼睛又红了要拿糕点扔她。

“欸欸欸!公子哟,你忘记我说的啦?!”柴福急忙拦下来,柳子墨气鼓鼓的道“不能浪费粮食,一块糕点够柴福喝一天粥。”

希夷笑了。

“不能对她生气,她不是坏人。”柳子墨说着又哭了。

“我就是坏人。”她转身道。

“你走!”柳子墨又气死了,真的有病!柴福急忙拦住他,道“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她请我吃很多饭,不可以对她生气。”柳子墨又悄声接了下去,这次她总听不到了吧!

希夷又背过身去,笑了。

“去和射卿大人坐坐吧。”柴福把糕点盒给她,用眼神鼓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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