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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天道以九制。九者,乃阳之极数,道之纲纪也。少主九天而开巫穴,此乃非凡之象啊!”
“而初始巫脉闭塞,巫力孱弱,正正是印证了大人之卜。这卜辞源于圣贤,原句是‘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是督勉少主上进自律,用后天之功强盛巫力,以不负苍天之期许。”
巫医们也不甘落后“大人尽管放宽心。小孩初开巫穴,巫力稀少也属正常。待年龄渐长,再加以锻炼养生,巫力便可见长。”
听了巫医这番话,父亲才觉得满意,逐令众巫返回江夏。
以上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向下人问来的。因他先天巫力孱弱,所以小小年纪就要调理身体,食药修行。本该是活蹦乱跳的年纪,他却比一般小孩活得小心翼翼。别的小孩满院子飞奔,他却只能盘坐练气;别的小孩可以听爹娘讲故事,他却只能听山医相卜四师讲学;别的小孩能吃冰糖葫芦,他却只能吃药丹和药粉。
是啊,一直伴随他长大的,正是那些药丹和药粉啊。那黑糯糯的药丹,是方相寺的老巫医那满是皱褶的手掌捏出来的,味道直呛鼻子,他只能一小颗一小颗地扔嘴里,然后忙不迭地喝水,就着水咽下去。有的时候黏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他便只能一整天都“回味”着苦涩涩,略带点腥臭和的味道。
药粉则是白灰灰的,比香炉里的香灰更白点。吃这个药粉是最难受的,比吃药丸难受多了。因为药丸就着水可以完完全全吞下去,但药粉却不行。他记得他小时候,每逢吃药粉他就哭,哭得那些丫头姨娘都没辙,最后只能母亲亲自来喂。母亲将一点药粉倒在汤匙上,加上一点水搅浑了,再慢慢地喂给他。
母亲的笑容总是温柔的,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两道倒卧的月牙。
“来,盈儿,大口吞下去便好了。”
他怯怯地微张嘴巴,迟疑地凑近汤匙。母亲看准时机,轻轻斜了斜汤匙,让他不由得将汤匙咬了下去。水与粉的融合物倒进了口腔里,苦巴巴的味道瞬间斥满头皮。
“盈儿,相信娘亲,吞下去便不苦了。”
不,娘亲说谎。吞下去更苦,好像这种苦势要流尽全身一样。
每天要吃一两药粉,也即十个汤匙装的分量,他每天要吞十次。
前几次,他都听娘亲的话,吞咽了下去。
可剩下几汤匙,他都含在了嘴里,他实在吞不下去了。
“盈儿,吞下去吧,好吗?”母亲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这样子更苦。”
“娘······”他含着水,嗫嚅道,“盈儿吞不下了,好苦好苦。”
“盈儿乖,喝完了娘亲喂糖水你喝好不好。”
听着母亲的话,他又吞下了。然而到这时他往往发现,竟还有几口。
“乖,盈儿,就这一口。”
“盈儿盈儿,娘亲的好盈儿,最后一口了。”
“真的,盈儿,这真的是最后一口了,相信娘,好吗?”
他知道娘亲是不可信的,他也知道每次都不是最后一口;但他每次都相信了娘亲。
经年之后,他想起吃药的往事,嘴巴里总会泛起一阵苦味。
当然,孩提的他也会发脾气,嚎啕大哭以抗拒吃药粉。
每当这时候,母亲要么耐心地劝导;要么板起脸孔发脾气;要么偷偷地落泪,哽咽一句,“可怜的孩子······”
第一招是惯用的;第二招是管用的;第三招,是一定顶用的。
只要母亲落泪,他便不哭了。
懂事如他,会乖乖地拿起汤匙,递给母亲。
他一这么做,母亲更是泪流不止,泪珠连着线儿挂了下来。
他一直都知道,也感觉得到,母亲是格外怜爱他的。
这怜爱的缘故,似乎不仅仅因为他是她的儿子。
从母亲踏进易家,生下他那一刻起,两人的命运便连成了一体,枯荣与共。
在两个弟弟还没出生之前,母亲时常抱着他苦怜怜地说
“盈儿盈儿,我们母子俩只有彼此,只有彼此啊。”
然后他便会问起母亲,想听听母亲的故事。
母亲都是苦笑,说她自己没有故事,只有活着。
但母亲的身世,他多多少少从外人的口中知道了一些。
那些外来者看见他的目光,总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惊奇——这份惊奇让小时候的他很是受用,让他感觉与众不凡;然而也即是一瞬之后,目光徒然生变了,仿佛眼里看到的他不再是他,而是另外一些东西。这也算是近物远逝吧。
他们还会不经意地说出来
“啊,这就是易家未来的世子吗?”
“长得真俊,以后长大了不知迷倒多少豪门千金!”
“赶紧去问问易府的卜师,看看他的生辰八字!”
“对对,还得看看他的命格属相,以后冠礼什么的可别送错礼了。”
然而也让他窥听到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情
“这就是那渔女所出吗?”
“果然是贱骨头好生养,难怪那些穷人儿女一箩筐。”
“真不知道易家老爷怎么想的,休了那个孙家的,娶了一个渔夫的女儿,这不就是坏了江卿不与下民通婚的规矩了吗?”
“听说是易老爷只信那龟壳。龟壳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个易家,巫族的身份比江卿身份重要多了。”
“也不容易啊,谁叫那孙家千金生不出来?巫家又只能娶一个。易老爷也算是得偿所愿,中年得子。”
听到半途,他便悻悻然走开了。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问过母亲她自己的事情。
人最不能改变的,便是过去。过去便让其过去吧。母亲现在过得很好,她未来会过得更好。他从小便打定主意,要给母亲一个锦帛未来。
母亲的生活的确过得越来越顺意。尤其是当她生下了两个弟弟之后,易家上下对她越发尊敬了。
这真真是母凭子贵。
然而他自己的日子,却是越来越难过了。
岁龄日增,他巫力一直不见长,反而有衰减之势。
父亲的耐性,也被岁月消磨得一干二净。其对他的态度,也悄然地改变了。
待他六岁那年,就看到刚刚从方相寺回来的父亲,正气汹汹地走到他和母亲面前,一手打翻了母亲手上的药碗,指着他大骂道,“别喝了!喝了也没用!”
“这是怎么了?这些药不是您带回来的吗?”
面对父亲的责难,母亲从来都是据理力争。母亲是温良的,但永远不怯懦。
“哼,养巫气整整养了六年!身上一点巫力都没有!这怎么练巫术?你看其他巫族的孩子,像他这般年纪都学会几招山术了,他现在连巫力都没有!真是出门都别说是我易九馗的儿子!”
“那便不是您的儿子,是我这个凡人的儿子总行了吧!”
“你!”
父亲扬起手掌,就要打母亲。小小的他马上走到母亲面前,倔强地张开手臂,仰起头直对着父亲。
“哼!真是渔女的儿子!你长大以后去当渔夫吧!”
父亲忿忿离开后,母亲会抱着他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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