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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案死者,母女二人是为相亲局,到的招提寺。
朝慕云这般猜测,并非没有根据。
他到这里的时间不算久,但生死之间,混混沌沌,一点点融合了前身记忆,大抵了解到身处一个怎样的社会形态,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束缚和压迫,可不是一星半点。
比如这里立女户极为艰难,女子大概率要依附男子才能生活下去,婚嫁关系着未来荣辱,甚至生死,是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事,所有人都很慎重,夫人们的相看局,一般发生在各家以各种名义办的花宴上,也有少许,发生在类似寺庙背景——
家中长辈慈善,礼佛之心虔诚,小辈跟着照顾一同前往,偶遇其他同龄香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一般此类场景,双方都会有长辈在场相陪,尤其女性长辈——
朝慕云视线落在樊正达身上:“你此来,只一位友人相陪?”
樊正达也看了眼薛谈,启唇微笑:“在下父母双亡,也没什么族人,遂……”
他看起来在笑,但眉毛形态微平,没有明显的眉头上扬,只隐隐看到眉头上扬造成的眉形变化,眼睛睁开的程度略增加,下眼睑凸起紧绷……
笑容特征不充分,这是个假笑,对方除了紧张,还有些许不安。
朝慕云就读微表情课程时就知道,人类情绪很复杂,以惊讶,厌恶,愤怒,恐惧,悲伤,愉悦为基准,往不同方向延伸,形成细微变化,情绪的产生,形成表情表达,表情表达,却未必是产生的情绪,而一个人的表情表达与自我认知产生矛盾时,就是两个字——说谎。
人擅学习,都是会伪装的,经验丰富的微表情专家,可以看到极为短暂,甚至零点几秒的表情变化,判断面前人是否在说谎。
但知道面前人是否说谎是一回事,谎言内容是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
“抱歉,在下失言,你的父母……”朝慕云好像太意外,突然听到这个话,不知道怎么回。
樊正达微低头:“是。”
双眉下压,上下眼睑紧闭,上唇肌收缩紧绷……这是悲伤。
双亲亡故一事,并没有撒谎。
朝慕云浅叹:“如此,遇事只能多多仰仗友人了。”
“是,我如今……”樊正达看了眼薛谈,“只有这个朋友能依靠了。”
仍然是方才的假笑,除了紧张,多了更多不安。
朝慕云心内有数,‘友人’二字,才是关键,这两个人的感情——并没有那么亲切友好。
“大家都跟案子有关系,上官大人面前一律平等,我俩是嫌疑人,你俩又何尝不是?”薛谈拉了把樊正达,不怎么友好的看着朝慕云,瞟了眼他身后的厚九泓,“打听这么多,摸底来了?少想套我们的话,人就是你姓朝的杀了,我都打听过了!”
朝慕云握着掌心铜钱,浅浅低眸:“信不信由你,我没杀人。”
“你没杀人,为何大半夜匆匆折回你家别院,身上还有血?”薛谈眯眼,“别想编瞎话,我使了银子打听过了,有人瞧到了的!”
“酒饮酣醉,误入血煞之处,不小心沾到血,不可以?你言我杀人,可有证据,你打听的人可亲眼见到我杀人?”
“大半夜的,大家都好好睡着,这事除了你还有谁!”
“你怎知所有人都在好好睡觉,你看见了?”朝慕云目光清冽,“你是醒着的?”
薛谈顿了下,跺脚:“你少阴阳怪气,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大晚上谁不睡觉,除了你这样心怀不轨的!”
“总是纠结这一点,我倒觉得你很可疑,”朝慕云视线滑过樊正达,“还有你,相看对象身亡,你好像过于不在意?”
樊正达闭了闭眼:“我倒是想在意,可别人没瞧上我,我何必去贴冷脸,还掉价。”
朝慕云:“姑娘没看上你?”
樊正达话音冷郁:“是啊,没瞧上,嫌贫爱富,总妄想贪图更好的——呵,女人都一样。”
朝慕云:“冷姑娘相貌周正,愿意涉远同你相看,不正是种态度……”
“母女意见不合呗,”薛谈嗤了一声,“丈母娘看女婿,自是越看越顺眼,奈何人姑娘不愿意?”
朝慕云看向他,似笑非笑:“阁下倒是知道的挺多。”
薛谈也笑,还拍了下樊正达肩膀:“没办法,既为帮衬友人而来,自得帮忙打听一下不是?”
“连死者带了金子都打听出来了?”朝慕云掌心翻着铜板,“女方出来相看,带点碎银都嫌多,为何要带金子,不该你们多些眼力,事事周全?”
樊正达闻言缩了缩手,似有点不安。
薛谈倒很大方:“那谁知道,没准人家外头有人呢?深宅大院的妇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愿意给野男人花这个钱也说不定,这个黄氏,看起来板正,可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妇,当年失踪传闻……”
“啧,你们哪来那么多废话,”厚九泓似乎有些不耐烦,双手环在胸前,下巴向远方挑了下,“有人来了。”
众人转头,石阶之上,的确又来了一个人,二十五六的样子,身量中等,面色微凄,眉宇间有道类似‘川’字的痕迹,看起来像很久没笑过了,穿一身白衫,腰间系着细麻绳。
腰间系麻……一般家有白事,才会做此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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