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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后面跟着个皂靴官差,因转弯上下台阶落差,他往前走了两步,官差身影才现。
见到前面小亭里一堆人,官差立时皱眉:“都在这里躲什么懒,给我往上走,不准误了大人的事!”
“这就走,这就走,大哥您先请?”
薛谈一边满面堆笑的和官差说话,一边提了裤角,跟着往前走,还不忘回过头来,瞪了朝慕云一眼——
别以为会装蒜装傻就没事了,我盯着你呢!
朝慕云回以微笑。
他自己都疑嫡兄是否就是本案凶手,现在处境的确尴尬,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没有办法翻转时间回到之前,走到这里,只能尽力找出真相,若凶手是嫡兄……他自也不会顶锅。
“咳……”
山风裹着细雨,寒气凛凛,逼出一顿咳嗽,朝慕云缓缓抬手,擦去唇角血渍,胸口呼吸都在痛,路么,自然也走不了了。
樊正达看着前方薛谈背影越来越远,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朝慕云侧步让开:“抱歉,我身子不好,请阁下先行。”
樊正达拱拱手,快速走了。
厚九泓啧了一声,不怎么温柔的架住朝慕云胳膊:“麻烦。”
虽仍然不怎么舒服,但有人行拐杖,总算能走得动了了,朝慕云认真道谢:“多谢。”
厚九泓认为病秧子说句谢太应该,他们这个‘同盟’比沾了水的宣纸还薄,不用扯就能碎,他算是被算计着‘同路’的,随时可以反水,病秧子就该多讨好他,偏偏病秧子傲的很,指挥他跟指挥下人似的,让他极为不爽,想着有机会必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眼下病秧子示弱,第一次郑重其事道谢,他却得瑟不起来,总觉得以高姿态压迫对方,稍稍有那么点低级。
欺负病人算什么本事?有些病人是有点难伺候,阴阳怪气,但病人自己是不是也不愿意这个样子?病人可能也会……很讨厌生病的自己。
厚九泓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老子找的是有用的人,不是死人,你要死,也得等老子的事了了,要是让老子发现你诓我——”
朝慕云微微一笑:“不用你出手,自刎谢罪。”
“这还差不多。”
厚九泓视线挪开,回想这几日的事,朝家在这附近有别院,近日主人小住,下人们跑动都多了,但从没听说这家庶子有病,还病得这么严重……
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边两个人走的慢吞吞,前边滑头滑脑的薛谈已经‘心直口快’,‘大大咧咧’的问官差:“黄氏母女丢的金子可找到了?”
官差很拎的清,不会随便因别人几句讨好的话就失了分寸:“不该你知道的事,少问。”
薛谈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不再试图干扰官差,落后两步,对着腰系麻绳的男人背影叹了口气,最后轻轻拍了拍对方肩:“奇兄,节哀。”
男人脚步未变,也未回头看他,直道了声谢:“某替内子多谢薛兄挂念。”
厚九泓低声跟朝慕云说:“这男人叫奇永年,一个月前死了发妻。”
往前走过缓坡,有一中年僧人持杖侧立:“春雨积留,贫僧处理排水沟,恰巧与诸君相逢,且一道上行。”
厚九泓又低声跟朝慕云说:“这是招提寺的武僧,叫嘉善。”
朝慕云看了厚九泓一眼,这人功课倒做的不错。
厚九泓提防:“你这眼神什么意思?质疑我?”
朝慕云摇头:“只是遗憾自己没有你认识人的机会,不然——我可与人闲聊,了解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
厚九泓嗤了一声:“那有什么用?还不是跟案子没关系。”
朝慕云走的慢,话说的也慢条斯理:“谁说无关?”
每一桩命案背后,呈现的都是凶手的行为准则,凶手的思考逻辑,凶手的脾气偏好,只要认真观察案件呈现,足够了解嫌疑人,捉住凶手,就不难。
厚九泓看着病秧子虚浮脚步,再看他过于笃定自信的脸,有种奇妙的割裂感,他为什么会信这样一个人?就因为这双眼睛是他见过最清澈,最干净的?
刀口舔血多年,他第一次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了质疑。
朝慕云却觉得厚九泓足够聪明,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共生效应,你得学会借助别人的大脑,才能让自己的路更顺,厚九泓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破案一道无任何建树,又有小动物般的直觉,潜意识分析过,和他一起同行有利可借,才有了‘同盟’产生。
他是在心机诱胁,对方也在配合。
眼下此刻就是朝慕云自己想要的效果,之前所有行为话术也不过是四个字——老鹰效应,发光要趁早,让别人知道你能行,你厉害,你就有了足够的发挥空间。
一切,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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