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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就不敢多说一个字。

当八百里加急飞书送到玉京时,自天顺堡前线带来了三个情报:一、陛下被俘虏了。二、卫拉特人已撤退回yAn高镇。三、十万JiNg兵余五万人,请殿下裁决撤回多少人。

景王想将五万人全撤回京师,同时将自全国动员来的二十万人还归各县。

于和廷心里却不安得很,他不知道额森是否还会再来?或者还会有其他像是孛也铁木儿一样的猛将,在他睡梦中,忽然间再打下一个关卡?

他不知道h震重创了额森,也不知道大昼究竟拿五万兵卒的阵亡,换了卫拉特多少条X命?

「益弟,你听本王的话,让天顺堡的驻军,还有京师的二十万人,都各回各家吧……」

战後一月,于和廷还是不愿意让那五万人回京,只应允放一半的人回京,一半的人仍要驻守天顺;至於二十万王师,他也只愿放归十万。

于和廷始终不愿意喝酒。

景王亲自为他斟杯,「益弟,你很少睡觉,也很少吃饭,本王不愿意看到你日渐瘦损,这不是我们结盟的初衷。」

于和廷被景王这番话一说,顿时心里溃了堤。

他说道:「大王,在朝廷上,我非得要扮演那个坏人不可。」

「你的考量是对的,二十万张嘴,不能全指望着玉京给他们饭吃,其他地方跟京师,也不可能运粮去给天顺那三万人吃,毕竟各有各的难处──可是我只怕卫拉特重启炉灶。」

说完,他拿起手中的杯子,立刻乾了。

于和廷向来不喝酒,可是他感觉今天非喝不可,再不喝,他在朝廷上受文武百官批评、弹劾的委屈,立刻就要自他的脑袋里爆出来了。

他当初,是为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JiNg神,来扛下这个重担,可如今真的上场了,虽退得了外敌,却过不了大昼朝内部这一关。

景王举起手来,轻轻地抱住他,隔着官服,往他没什麽r0U的後腰上捏了捏,「你不可能把这些兵永远留在这里,就像卫拉特人不能永远威胁我们。」

「要打的话,依照他们前面的速度,早就继续打了;如今不打,而且一个月都没有动静,铁定是暂时无法打了。」

「如果他们能用打的,又何必俘虏皇兄呢?他们直接开进来,不就要啥有啥了吗?」

于和廷听了景王的话,心里一个激灵,「是了,他们打不下去了,这才要绑架皇上……他们是想勒索!」

他立刻为自己斟满了杯子,向景王敬酒道:「殿下,还是你聪明。」与景王碰了杯以後,仰头饮尽。

景王也喝了酒,苦笑道:「本王不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些什麽,只是不想让你如此C劳而已。」

「否则你在朝廷上受百官夹攻,你是本王手心的一块r0U,那些朝臣是本王手背的一块r0U;你可以逞强,可是本王看着,那是r0U疼、心也疼,你要本王该如何是好呢?」

当晚,于和廷喝多了。

宦官问道:「要不要小的派人请轿子来,把于侍郎送回去?」

景王回道:「不用了,于侍郎还有些话,要和本王一叙,你们带他回本王房里以後,就不用再进来了。」

「是……」

那名宦官离开了东g0ng以後,便向徒弟说道:「于大人这是第二次夜宿在殿下的寝g0ng了,快去知会王大人。知会者有赏哪!」

东厂内。

「皇上被掳到哪里去了?为什麽要掳他?」

孛也铁木儿到Si,都说他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他不晓得额森为何会掳了常弘?不是应该当场打Si吗?

他Si的时候,嘴里的牙齿,跟手脚上的指甲,都已经被拔光了。

他只想着:「博罗,以後我不在了,你一个人也要在卫拉特里站稳脚步,你要帮着额森……别恨他、别怪他,更不可以背叛他……」

「额森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他,卫拉特不能没有你们两个,只要你们闹散了……卫拉特也会散的。」

当于和廷往东厂去,想向提督询问拷问的进度时,只见一包草蓆裹住了屍身,屍身中流出的鲜血,已经浸Sh了草蓆。

于和廷在东厂里看完了卷宗以後,还是不明白,到底是额森什麽都没有跟他说,还是孛也铁木儿选择了放弃生命,也要对额森忠诚?

于和廷看着孛也铁木儿的屍T,扪心自问:「如果我和这鞑子身分对调……不,或许不需对调。」

「我只要问自己,当有一天我终於撑不下去的时候,朝廷里那一帮人把我放在架子上烤,到时候的我,有没有勇气,像这鞑子一样即使每天都被拔指甲、拔牙齿,也能坚持着不退让?」

「这个铁木儿能为了额森这麽做?我……能为了景王殿下这麽做吗?」

那一天,于和廷趁着夜sE,私自在城外埋了这屍身,为他立塚,因为他觉得东厂肯定会将屍T丢进G0u渠里,这样的待遇是W蔑了这位国士。

他看着惨Si在异乡的铁木儿,竟觉得就好像在看着未来的自己,有种兔Si狐悲之恸。

王连紘的眼线遍布京城,竟不巧发现于和廷在做这怪异之举。

他连夜向景王禀告道:「微臣只是猜测,于侍郎或许、可能有通敌之嫌,否则为何要厚葬敌军将领?」

景王听了,顿时也心生疑惑。

然而,景王总想:「如果像于和廷这样与本王有青山松柏之盟的过命交,都会背叛本王的话,眼下又还有谁,不会背叛本王,又b于和廷堪用呢?」

次月,天顺堡五万兵卒撤回玉京;玉京二十万大军,各自随各县令调配,返回原县。

动员令结束後,景安帝登基,签署第一封诏书──承平帝退位一案。

于和廷率领文武百官,跪在景安帝面前,进言道:「启禀陛下,承平帝令大昼折损五万JiNg兵於天顺,又戍守无力,使卫拉特军进犯於王师。」

「玉京二十日才地震,这是因为承平帝种种罪行,已德不配位;若使之继续为天子,则大昼不得天意,亦失民心!」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两人共同坐在龙椅後的纱幕内,垂帘听政。

此事已得了太皇太后的授意,于和廷不过是那个负责出来吹哨的人而已。

常弘退位一事,既是全大昼朝廷的意之所向,yu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呢?

于和廷内心明白,现在在朝廷里说什麽,都只不过是在应付周遭环绕的这些皇亲国戚。

他想过他自己可能会如何,但是不重要;他要的只是大昼朝接下来能支应卫拉特的招数──他想现在的景安帝,能和大昼一起安然无恙地存活下来。

如果卫拉特要来打王师,他就兴王师;如果卫拉特要勒索,他就让卫拉特手中那张饭票不管用。

哪怕他心里明白,不论哪个朝代,在当时风头最盛的人,结果通常都不太好;在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以後,很可能就会变成下一个孛也铁木儿。

常钰垂着眼,看着龙椅下跪着的于和廷,心想:「益弟,对不住,终究是让你作了这个坏人,让你得在众人面前数落皇兄……」

「毕竟你镇於德劭门,亲自擒获敌军上将,七日便驱逐卫拉特军一万人,风头实在太盛,不让你作这个发话人的话,还有谁能做这麽一件大事?」

「水至清则无鱼,你若太过清白,朕当如何用你?文武百官看着你,又当如何自处呢?」

「若不让你此时当个坏人,只怕之後还有别人,要拿别的事情往你身上泼脏水……」

「朕甚至都已猜到他们会怎麽弹劾你了,就连你夜宿朕的寝g0ng一事,都可能拿来说嘴,何况你甚至替敌军将领埋葬了屍骨呢?」

「什麽事都与朕商量的你,这麽一件大事,竟不与朕商量……?益弟,是朕太不懂人心,还是朕只不懂你一个?」

常钰亲自从龙椅上下来,拖着厚重的龙袍裙摆,扶起地上的于和廷;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兵部侍郎,而是兵部尚书。

景安帝捏着于和廷的手心,向大殿内扬声说道:「于尚书所言,朕全准了。诏书批红後,传递至卫拉特部去,让他们知道,我们大昼不是软柿子,让他们想捏就捏。」

「虽委屈了皇兄在他们那儿待着,但人我们是一定要救的,待我们全大昼修整完毕後,便去救他。」

景安帝登高一呼,立刻引得大殿内文武百官,一同伏地喊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一年後,景安帝终於换了他的第一个年号,把建安帝的年号给撤了。

然而,常弘还在卫拉特人的手里,大昼没有发兵来救他。

因为朝廷里已经有了新的皇帝,旧的皇帝是生是Si,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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