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净如青灯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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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识修雇佣了许多仆人来帮忙管理。这其中,有家仆,也有外来的仆从。按照管理,她请了一位大管家,负责大体事务,起草信函文稿,他每天都会到大宅向识修汇报事务,其中的具体名目,识修并不太在乎。显然,她非常清楚,水至清则无鱼。她深谙俗世潜规则,却并不掺和其中,行事作风,有种无为而治的气韵。
对于孙女充和,识修格外重视。她给充和延请良师,这些先生都是经人推荐而来,颇有才名。当然,这并不是他们能在张家长期为师的理由。每隔一段时间,识修都会亲自考查充和的学习情况,考查方式是从《史记》或《孟子》等国学篇章中抽取章节,如果结果令她满意,那么充和此时的先生,显然是合格的。充和有过许多位先生,在张家时间最久的是来自山东的朱谟钦先生,师生一起度过了五年时光。从十一岁的女孩,到十六岁桃花初开的明媚少女,她在这位先生身上,学到了旁人无法给予的知识。
充和聪明而灵慧,酷似她的几位姐姐,不到六岁,就能够倒背如流《千字文》和《三字经》。朱先生成为她的专属先生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的时间,她都和先生一起在书房里度过。时光飞逝,身处其中时,也曾觉得煎熬如雪,还是个小孩子的充和,却已能心如素简,淡静从容,学会在书海和墨山里寻找一丝带着古老香气的快乐。五年间,她学了《左转》《史记》《汉书》,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她的学习是主动的倾向,完全不需要外物的驱动。纵使是短暂的课下时光,她不爱到处嬉戏玩耍,更愿意在书阁上,把清晨和黄昏,倾注进泛着浅黄的字里行间。
识修在充和十六岁时过世。在她过世的数年前,族中半强迫半恳求地让她过继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年长充和八岁,名义上却是充和的父亲。他来到识修房中,已是个心性长成的少年,虽然有老师苦口婆心的引导,但他还是无可避免地染上了不少恶习,譬如狎妓和烟瘾,这两项足够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识修并不乐意这个男孩继承她的家产,却无可奈何,按照祖规,她既不能变卖,也不能随意馈赠。她只是担忧,在她百年之后,充和无所依,这个名义上的父亲,除了大肆挥霍之外,对充和毫无帮助。出于对充和的疼爱,她为这个孙女留下了足够丰厚的田产,以及她的私人收藏。她想要确定,即使是没有自己的保护,充和也能在这个世界上过得衣食无忧。
她在七十岁时离开了最疼爱的小孙女,算得上喜丧。在祖母病重的时候,充和不敢离开床边半步,她给祖母背诵《史记》里面她最喜爱的篇章。日光一分一分地沉没下去,犹如浓重的油画落下最后一笔,暮色四合,月色微凉,少女轻柔娇甜的嗓音似能驱散死亡所带来的黑暗和苦涩,唯独无法驱散凝重在心河里,太过沉重的悲伤。她没有哭,因为哭泣,无非扰乱亡灵的安宁,以及增加家人的烦忧。她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望着仆妇们为祖母净身、收殓,入棺。周围人来人往,她却如置冰海,单薄的阳光穿透表层,却不能温暖她此刻的寒冷。
祖母过世后,充和生了一场大病。病愈之后,她穿上孝服,去送祖母最后一程。她被当作祖母的“孝孙”,抱着牌位,坐在轿子里,直到灵柩送至祖坟。一路风声萧瑟,山长水冷,小小少女拥紧怀里的亲人,那是她的世界,过往她所有的世界。生命的意义,需要一生去琢磨参透,而充和第一次对于生命的感悟,就来自最亲的亲人。她后来的文字,练达、简单、洞察世事,又不失温情,仿佛就是那位通透洁白的老人,在她的灵魂深处,注入的纯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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