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上元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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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上元夜（上）</p>

“王维，听说你诗作得不错。看这雄浑的终南山，你可有佳作啊？”</p>

李隆基没有搭理陷入呆滞的张九龄，而是指着眼前白雪皑皑的一座山峰，询问身边某个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中年文士道。</p>

在方重勇前世的时候，王维是历史上闻名遐迩的大诗人。</p>

但此时，他虽然名满长安洛阳，却仕途不顺，去年以前，都是半赋闲状态。为了重新出仕，不得不写诗给张九龄求官。</p>

王维虽然一表人才，可现在精气神俱无，哪怕跟着天子出巡，也丝毫不见喜悦之情。</p>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p>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p>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p>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p>

王维看着远处的大山，直接吟诵道。</p>

此诗堪称惊艳了时光！</p>

七步成诗？现场创作？</p>

那怎么可能，七步诗还要走七步呢，哪里可能如王维一般脱口而出？</p>

这是张九龄告诉他李隆基要携百官出游终南山后，王维提前两天写好的！他其实根本不想拿出来献给李隆基，可是他身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p>

很多糟心事，不是他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如果把握不住机会，得罪的可不仅仅是李隆基，还有提携自己的张九龄！</p>

“好诗！”</p>

李隆基鼓掌叫好，他这话可是发自内心，一点都不作假。作为天子，他也没有恭维王维的必要。</p>

王维对着李隆基躬身行礼道：“圣人谬赞了。”</p>

“确实是好诗，你不必谦逊。”</p>

李隆基感慨的看着王维，心中五味杂陈。</p>

自家妹妹玉真公主很倾心于王维，但是……有缘无份。王维此前之所以会从京官被贬地方，主要原因也是因为李隆基想给妹妹出口气。</p>

王维不打招呼就回老家结婚，简直岂有此理！</p>

如今气也出完了，没必要一直揪着不放，连玉真公主都已经不在意这一段，李隆基觉得是该给这件事画上句号了。</p>

玉真公主早就已经给某个男人生了两个儿子！也确实没必要揪着王维不放了。</p>

“如今边镇需要人才，不如伱就去凉州河西节度幕府，当一个监察御史兼节度判官吧。”</p>

李隆基叹了口气说道，他心中暗想，自家妹妹这段孽缘，就此画上句号吧。</p>

这个任命，很难说是升迁还是贬斥。</p>

正如方重勇的渣爹方有德之前担任监察御史一样，其实这也是朝中有人不喜欢看到他，害怕他以天子近臣的身份发力，将其排挤出朝堂的例子。</p>

去节度使那边当监察御史和节度判官，实际上就是皇帝在藩镇里面安插中央空降的官员，主要目的便是检查账册，看看节度使有没有假公济私。</p>

此职位看似权重，实则不然。有职位与差遣是一回事，能不能发挥作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中央空降的官员不了解地方民情，想贸然插手政务，必将遭到强烈抵制与反弹。</p>

更别提这个人还会被节度使的亲信牢牢掌控日常行踪。</p>

这种活，真不是一个只能写诗的大诗人文学家可以办得好的。说白了，李隆基也知道一定实情，这么做就是让王维去边镇摸一摸鱼，意思意思得了。</p>

开元年间，唐庭中央对于节度使的控制还是非常严密的，军粮虽然已经委托给地方，但兵器、财帛这些依旧是被中枢掌控。这种控制是成体系的，并不会因为一两个中级监察官员的缺位而颠覆。</p>

当然了，说到底王维的才华只在于诗篇，从政并无多少惊才绝艳的丰功伟绩留下，去那边也能混日子。</p>

王维去河西藩镇为官，实际上也可能是李隆基不想再看到他，用“升官外调”的方式将其踢开，顺便把王维的升迁之路也给堵死了。</p>

至于真正原因是什么，那谁知道呢？</p>

“谢圣人恩典。”</p>

王维脸上无悲无喜，躬身行礼。看似恭敬，实则疏离。</p>

“张相公，朕的任命，你觉得如何？”</p>

李隆基意味深长的反问张九龄道，当初从洛阳将王维带回长安并任命其为京官，也是张九龄引荐的。</p>

“圣人一言而决，微臣并无异议。”</p>

张九龄躬身行礼道，脸上眉头微微皱起。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又不太说得上来。李隆基的种种言行，和平日里不太一样。</p>

“马上就到了上元节了，今年的上元节，要好好的操办一下才行啊。”</p>

李隆基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北衙禁军之一“左右飞骑”的大将军陈玄礼，走过来在李隆基耳边嘀嘀咕咕了一番，随即退到一旁等候差遣。</p>

左右飞骑是李隆基的私人卫队，开元年间，与外朝联系紧密的南衙禁军便已经式微，李隆基当年潜龙旧臣陈玄礼异军突起，权威日重。当初李隆基也询问过方有德愿不愿意担任飞骑的统领，但是方有德却拒绝了。</p>

“回宫。”</p>

李隆基冷冷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眼中寒光闪烁。</p>

……</p>

天子携百官尽兴而来，匆匆而归的终南山之行，成为了一个所有大臣都不敢去笑的笑话。</p>

这种看起来莫名其妙的事情，方重勇与郑叔清一行人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们正在紧赶慢赶的，穿过南阳盆地，向西转入到内乡县，准备走武关道返回长安。</p>

然而当他们来到内乡县城后，却发现这里居然没有驿馆！</p>

要知道，这里是入武关必经之路“商山道”的入口，关于商山道，唐代诗人贾岛有诗形容这里的险峻为“一山未尽一山迎，百里都无半里平”。</p>

尽是山路，还高低不平植被茂密！旅行的人每次都是咬着牙走百余里的山路，那滋味可真是谁走谁知道。</p>

因为路不好，没法骑马，也不能用马车，所以官府索性摆烂躺平，连驿站都不设了。走过这百里山路，便是密密麻麻的驿站一直延绵到蓝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