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七十九章 溺人,蓬刀人,陈叔夜,海棠文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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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萍不暇多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死不撒手,总算裹紧了蔡妩,二人齐齐跌落桥面。她右手撑地,左手仓促扇他一掌,积郁难忍,一下迸出泪来。江白萍咚的磕昏左眼,面前影影绰绰,云破雾开,一条刀疤陡然撞进右眼。

那刀疤曲挠怖人,贯穿手掌,像一条吸附在右手背的可恶肉虫,一辈子难能磨灭,要跟去坟里。也是迫使蔡妩张弓不力,最后输人一头的罪魁祸首。

江白萍翻身而起,急忙花眼摸索,遍寻几圈找不回牡丹花钿。

蔡妩冷面抹泪,他两眼闪躲,说声小人得罪,打胸前抽出一条干净帕子,探到她紧藏的右手,摊平帕子,连缠几个来回,一不留神系了死结。蔡妩愤然一搡,曲膝朝栏,只做个挂壁的四脚蛇。江白萍仰面坐倒,不知如何是好。

“贼王八,你又捻又缠,逼她跳桥,莫不是个负心汉!”

卖伞老大娘旁观许久,此刻几步离了虹桥摊子,近前破口大骂。

“心肝肉,你别怕,去官府和离,随嫁奁产能带走。你年轻貌美,再适一个童男子也不在话下,要跟这等酸皮臭肉纠缠!”

江白萍鬼迷心窍,生了贪欲,听不见詈词,想道是我有错。未及开口,蔡妩很快擦干两颊,红眼剜他一块肉,朝老大娘坦白道:“老妈妈,你误会了,是我要寻死,他拦着不让我死。”

老大娘正到抱子弄孙的年纪,尤其看不得稚女堕泪。她拉起蔡妩右手,弯腰掐花,为死结缠条一串红,轻轻拍道:“路还长呢,遇事憋气不吭那都是傻子,你揍他这棵腌臜菜!妈妈不好送伞,让你官人,带你去樊楼吃钟酒儿啊。”

“去樊楼?剥了他都不够。”蔡妩破涕为笑。

老大娘道:“咱往桥下走几步,可不敢站上桥头。连着两天有个赤马脚,胡披一身大红,呱嗒走桥戳哄,肚子肠子拨浪鼓子,不知他鼓捣什么。张口就说自己是皇帝老儿,天子脚下,能由他胡溜八扯么?军巡铺大清早说过要逮人,你往桥下溜去,甭受了聒噪。”

蔡妩点头,横眉催促身后:“还不跟过来,丢了白马,有你好看!”

江白萍受宠若惊,脸上讪讪,掸膝扶醉站直。蔡妩见他被自己挠花了面皮,却是一派不知的模样,正待嘲其呆愚,耳旁咣当一声雷,劈得她不由跳脚。

“老泼皮岂有此理,吓人干甚!”江白萍急冲几步,横身当前。

……

……

桥头老汉神色不改,右脸高顶一块青肿,面如锅盔,满是炝糊的黑烟。

他不知何时来此,自顾自翻过横梁,一屁股跨坐桥头,死气板板道:“不做啥,她不寻死正中,老子来找死。你拦,俺拐你一块落水。”

黑老汉像个强人,蛮横得很,一槌指向汴河东水,不容江白萍质疑,问道:“后生,这汴河通不通去黄河?”

“不通,”江白萍莫名其妙,“没过河阴,汴河口就分道扬镳了。一条朝北,一条往南,去处不同,怎么会相通。”

“去处不同,那俺就回不了家喽……”他叹道,“这黄河啊,也跟天水官家一样,入海么个定数。往北往南,都由不得俺们。大水一来,俺们就是那抱团的蚂蚁,呼隆呼隆的就冲么影了。”

黑老汉啧啧称奇,赤脚晃动麻鞋,百思不得其解,“京城里啥么有?你小娘子,你说说,为啥要寻死?”

圣人出,黄河清。他将天水官家比作黄河泛滥,蔡妩不由一恼,以为僭越,说道:“与你何干,我想死便去寻死了!”

“唉呀,”黑老汉饱含欣羡,透骨酸心道,“俺们不想死,死的偏偏是俺们。”

他跨过另一条腿,蓬发朝东,高坐虹桥,呦呦惊呼道:“那是啥雀子,飞恁高,不怕摔成泥么!”

没人理他,黑老汉醺醺然晒了一会儿高阳,像个和气人,犁了犁花白头发,心说口渴,不过算啦,待会能喝饱。押纲船队帆角出城,天晴浪澈,他坐直脊背,扳锣举槌,想道,这东京城最高的地方,就是舒服啊。

鸣锣击棒马蹄疾,空打几轮,黑老汉猝然开口。虹桥两岸登时响起京城人向未听闻的浊重偈子,声极粗犷,如同黄河倒灌,呼啸着埋没人言马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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