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无奈之事（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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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彬虽然恼恨, 可是弟弟到底不是儿子，这时他死了，还可以少分些财产, 见对方在朝堂江湖都有势力, 最后还是答应了验尸。</p>

王砚是个经验丰富的仵作, 此时随着陈秉文、南宫柏、尹羲、张昭、李煊一同来了定国公府验尸。</p>

王砚一见刘少爷的死状就觉不是被打死的。尹羲便是确定只要是合格的仵作就能得到这个结果。仵作虽然基本不可能看出刘少爷是死于蚊须针，可是一定能看出他不是被外伤致死。</p>

王砚仔细检验尸身, 并未发现什么严重外伤, 甚至连破皮都没有；摸了骨头, 也没有骨断的症状；最后又验了血, 也无中毒的迹象。</p>

他一边陈述验尸的结束，助手文书在一旁记录，陈秉文在一旁听后暗自称奇。</p>

“这只有脸上的巴掌印, 这巴掌能打死人吗？”</p>

王砚摇了摇头：“这打人巴掌的事多了, 很少听说能打死人的。况且，你看死者全身没有别的症状，但是颜面、嘴唇青紫，这像是窒息而死的样子。”</p>

陈秉文又问守在灵前的刘少爷的随从：“你们少爷是被他们掐死的吗？”</p>

那两个随从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他们没有掐少爷，就是踢了少爷一脚, 打了少爷一巴掌。他们不知使了什么妖法，少爷就缩在地上一直叫疼, 可我们也帮不上忙，没有过多久，少爷就没气了。”</p>

王砚追问：“那是什么样子的，你说详细一点。”</p>

那个随从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仔细了, 这时没有办法，只好模仿表演起来。王砚一见那随从捧着心，忙又去仔细观察刘少爷的胸口，可是胸口并没有内外伤的迹象。</p>

王砚叹道：“刘少爷倒像是犯了心疾而死。我六年前接过一个案子，本来也怀疑是凶杀，可是现场没有别人到过，死者全身无内外伤，就是面部青紫。后来请了李老太医一看，才说是夜里犯心疾而死。刘少爷这样子和六年前那个死者很像。”</p>

刘彬却不太相信：“可我没有听说过我弟弟还有心疾。”</p>

王砚却道：“这心疾有些是慢性的，有些是突发性的，老夫这几十年来也都见过。刘少爷被踢一脚和打一巴掌绝不至于这样的死状。”</p>

尹羲笑道：“王先生果然技艺高深、经验丰富。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案发前，刘少爷见色起意，想要调戏南宫小姐，结果方氏兄弟护小姐心切就打了刘少爷一巴掌、踢了他一脚。恰巧这时候刘少爷突发心疾，就死在人前。所以大家才误会刘少爷是被人打死的。”</p>

刘彬争辩道：“倘若他们没有打弟弟，弟弟的心疾就不会犯了。”</p>

尹羲道：“倘若令弟没有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那也不会招打。这世道，难道遇上登徒子调戏，还要顺从吗？南明小姐反抗正是贞烈之举，何错之有？”</p>

李煊这时插口道：“陈知府，现在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了。你还是好好考虑早些开堂依律审理吧。”</p>

陈秉文知道现在如果判南宫星儿和方氏兄弟杀人大罪是站不住脚的。</p>

陈秉文对刘彬道：“刘世子，尸体不会说谎，你家的下人也不会说谎，令弟的死因真的和方家兄弟那两手没有关系。但是在本府治下，当街打人也是不对的，本府会秉公处理。本府就先告辞准备明日开堂审理了。”</p>

刘彬急道：“陈大人，我弟弟难道就白白死了吗？”</p>

尹羲道：“刘世子，倘若令弟不出门去，犯心疾死在家里，那是不是代表着你怕被弟弟分了家产而毒杀了他？”</p>

刘彬喝道：“胡说！他犯心疾死在家里跟我有什么关系？”</p>

“所以，他在外面犯心疾而死，跟南宫家有什么关系？”尹羲微微一笑，这下连刘彬都间接承认了刘少爷是犯心疾而死，不是死于方氏兄弟之手。</p>

“……”</p>

……</p>

尹羲、南宫柏、李煊、张昭等人都出了定国公府，因为李煊不急着走，陈秉文朝李煊施了礼后步行老远才上了官轿。</p>

南宫柏要去牢里探望妹妹，尹羲就不去了，对方不会高兴，而尹羲也会生出内疚。</p>

所以说，南宫星儿实在太倒霉了，她也太倒霉了。本来前些日子救她一回，还掉部分债了，现在等于又恢复原样了。</p>

南宫柏匆匆离去，尹羲才朝李煊和张昭拱了拱手：“张兄、李兄，我代少庄主多谢二位。天也不早了，我先告辞了。”</p>

李煊暗自冷笑，现在又叫他李兄了，问过他同意了吗？</p>

“你住福乐院那种地方，还敢威胁定国公世子和陈知府？”</p>

“这有什么关系？”</p>

张昭蹙了蹙眉，说：“表哥一片好心，福乐院一带住的人多半是……乐籍。你和你母亲若在金陵长住，陈知府和刘世子总会知道的。“</p>

“知道又怎么样？他们就敢登鼻子上脸了？”</p>

李煊呵了一声，没有说话，张昭倒是提醒她：“尹姑娘，这世道就是如此，不是什么都可以靠武功来解决的。”</p>

尹羲道：“我是粗人，能靠武功解决的，我就不想靠其它的。”</p>

张昭道：“姑娘说笑了，姑娘文才武功绝是一流，怎么非要当粗人呢？”</p>

“粗人比较爽快，让我扮伪君子，我也扮不像。”</p>

李煊蹙起眉头：“你不是姑娘家吗？”</p>

尹羲点头：“是呀，你在怀疑我的性别吗？”</p>

“你看你哪里像个姑娘家？”</p>

“我不像，难道你像？”</p>

李煊眼中划过一道阴狠的戾气，原来他不由得触动了童年最深处的记忆。当时他被李烨凌/辱时，他就一边嘲笑他白皙漂亮，是个天生的“像姑”。</p>

李煊不想当场杀人，何况他也杀不了她，便拂袖而去。</p>

张昭轻轻跺了跺脚，低声说：“尹姑娘，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师兄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姑娘……”</p>

张昭和李煊一起长大、一起去藏剑山庄习武，因为他们小时候长得漂亮，确实会被人说长得像姑娘。张昭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李煊小时候却每每为此翻脸，甚至打人。</p>

张昭也不多说，追着表哥去了。</p>

……</p>

尹羲回到福乐院的那座院子时，尹昭云已经给她做好了饭菜。</p>

尹羲瞧着母亲不再年轻的模样，忽然说：“娘，我们离开金陵，好不好？”</p>

尹昭云神情低落，说：“娘是在籍的，不能随意离开。”</p>

尹羲自己都还是黑户，在古代时空，黑户就多了去了，因为被编户的人都是要缴税的。江湖势力强大的世界，很多江湖游侠是黑户，可是她作为黑户也不能给身在贱籍的母亲赎身。</p>

尹羲说：“咱们走就是了，我不怕官府。”</p>

尹昭云摇头：“娘宁愿老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连累你被官府通缉。羲儿，你现在这样好，娘今生已经心满意足了，真的不求别的。”</p>

“娘，我的武功很高的，根本就不用担心。”</p>

尹昭云温柔地笑了笑，说：“武功高也解决不了生活上的事，生活不缺银子，你与人交往时仍然会因为娘被人嘲笑。娘现在……只在这里当个嬷嬷，不像从前……这日子平静多了。我跟着你去别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我只知道我跟着你奔波一定是你的累赘。娘万万不会做的。”</p>

尹羲心头一酸，不再多费唇舌了。在古代时空，别提什么人人平等，别提什么人权，一个户籍制度、一个森严的门第观念就能吃人。</p>

它日她当上了天下第一，她的手下败将们还能得意地一笑，轻蔑地说：不过是一个娼/妓之女。尹羲觉得自己不怕，可是当尹昭云听到别人这么说时，恐怕会选择死。</p>

……</p>

翌日，陈知府开堂审理案子，由于验尸结果并不支持他们是杀人凶手，所以并没有判重罪。方氏兄弟当街打人，被处各打二十大板，南宫星儿是女子，也被打了十大板，以此当初对定国公府的交代。</p>

执刑的人虽然放水了，但是此时他们也无法赶路，要在客栈多休息两天。</p>

南宫柏和几个下属全是男子，不方便照顾受伤的南宫星儿，张昭出面送了两个丫鬟服侍上药。</p>

南宫柏几次受张昭的好意，又知他出身名门，李煊还是宗室，皇帝亲封的祁国公，所以也生了结交之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