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脑子有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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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蔺时年语调无起伏。</p>

方颂祺认定了他知道原因装不知，她便也和他装，告诉他道：“我以前坐别人的车，出了小意外，脑袋给撞出颅骨骨折了。所以我的脑袋里其实有个坑。”</p>

边说着，她把他的其中一只手放到她曾受伤的那个部位。</p>

蔺时年摸了摸她的头发：“严重么？”</p>

语调依旧无起伏。</p>

在方颂祺听来，他好像只是顺势问一问。</p>

“挺严重的。”为了体现严重，她把自己的嗓音刻意降了调，变得沉稳，“每年都在复查，医生说凹陷如果再继续深下去，就得动手术。开脑袋的手术，可了不得，一不小心搭错经，我就成脑瘫，废人了。”</p>

越编越离谱了，方颂祺及时打住，手臂圈紧他的腰，从他胸口抬脸，特别认真地问：“爸爸，我成脑瘫了，您还会继续不离不弃地养我吗？”</p>

蔺时年垂眸。她温软的身体、润泽的皮肤、香甜的呼吸，尽在他的一臂之中。</p>

“嗯？您会嫌弃我还是继续养我？”</p>

她似乎很渴望他的答案，又很害怕他的答案，或许病中的缘故，她看起来比平时脆弱。</p>

她眼睫毛扑扇扑扇的，宛若在他心头扇起一阵风，柔柔痒痒，叫他无视不得。</p>

蔺时年静默凝注她，刹那间似出现幻影，在她的脸上看到另外一张面庞，与她一模一样，就是她，却又不是她，而其实，又的确是她。</p>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p>

方颂祺率先嘁声：“行了行了，您的表情已经告诉我您的答案。”</p>

她脸上展露一抹失望，重新低下头，靠上他的胸膛，失落道：“喂……那起码，到时候邦我垫付我动手术的费用，手术结束前，我还不是脑瘫，你还得继续养我。”</p>

蔺时年无声地笑了一下，似讽刺似自嘲，把他原本想说的话道出：“你是希望自己成脑瘫，还是不希望？”</p>

她的问题落在“会不会继续养她”，他却把重点落在“希望不希望脑瘫”。方颂祺听出他的意思，其实就是在问，她希望不希望继续被他养。</p>

瞬间，她所表现出的失望和失落都成笑话。</p>

再抬眼，方颂祺不高兴撇嘴：“您不知道有句话叫‘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p>

未及蔺时年反应，她兀自又道：“对ho，您是中老年人，您当然不了解我们年轻人的网络流行语。好嘛，就当我什么也没说。”</p>

旋即她紧蹙眉，难受地唔出声：“好疼……”</p>

边喊着，边往蔺时年怀里钻：“您快哄我睡觉觉~您肯定有经验~您都是有女儿的人了~”</p>

以为蔺时年会拒绝，结果他还真似哄孩子一般，用掌心在她后背轻拍。</p>

方颂祺被恶心得起一身鸡皮疙瘩。</p>

哎呀呀！不行！不能恶心！</p>

说服自己忍辱负重，她笑着，继续向他撒娇提要求：“好歹我也喊您爸爸，您女儿享受的待遇我也要，童谣童谣~哄小孩子睡觉觉肯定还会唱歌~平时我给您唱那么多，您也给我来一首~”</p>

好呗，事实证明蔺狗比的恶心程度并非无底限——他拒绝了：“不会。”</p>

“那您这个daddy当得也太不合格了~”这老鳏夫的老婆四年前昏迷的时候，他们女儿才一岁吧？啧啧，投错胎了投错胎了~！</p>

方颂祺锲而不舍：“要不正好，我教您唱，您抓紧时间学学，回头还能拿去哄您女儿，多一项技能咧~！”</p>

蔺时年瞳孔中的光跳跃了一下，同意了她的提议：“唱唱看。”</p>

方颂祺在《摇篮曲》和《虫儿飞》两首歌之间，快速选择了后者，清了清嗓子，即刻开哼：“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p>

一小段结束后，她停下来，扯蔺时年的嘴角：“该您了~这么耳熟能详的曲子，相信您之前早听过了~”</p>

蔺时年摇头：“并没有听过。”</p>

“是么？”方颂祺不信，“没听过也没关系，这么简单的调，您肯定很快就学会~！来来来来~快试试看~！”</p>

蔺时年摁住她的脑袋，往他怀里一塞，搂紧：“睡觉。”</p>

“！！！”草！踏马多大年纪的老男人了！跟她耍赖？！等于她白白给他唱了首歌是吧？！</p>

蔺时年有读心术似的，嗓音在这时从她头顶散下来：“卡在钱包里，睡一觉起来给你。”</p>

方颂祺嗯哼哼，这才没了话。</p>

头疼还是若隐若现，这种绵绵不息般的痛感，其实一点不比剧烈来袭的方式要好受，不过，大概是她经过上一次的不吃药，对疼痛的忍耐里已有所提升，今次她于不知不觉间，顺利睡过去了。</p>

而再次醒来，方颂祺是被摇醒的，她自己也正好在做梦，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大窟窿里。</p>

大窟窿好像没有尽头，她一直往下掉，一直往下掉，后方是幽深的漆黑，眼前的光则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越来越远。</p>

吓得她以为地震，猛地从床上蹦起。</p>

结果入目的只是蔺时年的脸，周围一切好好的，哪有啥天翻地覆剧烈崩塌的迹象？</p>

“呼……”方颂祺长长松一口气，然后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是起床气，恼怒推蔺时年，“你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个饱觉了？周末休息好不好？！你中老年人喜欢早床就自己早起！不要妨碍我睡懒觉！”</p>

吼完，她才反应过来脑袋里刺刺地痛，痛得她都心悸了一般。</p>

不过就持续了两秒钟，就晃过去了。</p>

“头又疼了？”蔺时年的嗓音紧绷，像弦随时会断开来似的。</p>

“没事。”方颂祺放下抱头的手，抬眼。</p>

蔺时年脸色有些苍白，光影明暗交接在他的脸上，神情充斥着黑铁般的沉。</p>

察觉他的古怪，方颂祺一愣：“怎么了？”</p>

蔺时年没回答，有些暴力地把她从床上拽起来：“收拾一下，回鎏城！”</p>

特别着急似的。</p>

方颂祺被推进洗手间里刷牙洗脸，换衣服的时候她看了下时间，发现竟然已经七点钟了。</p>

对，是晚上的七点钟。</p>

也就是说，她把一整个白天都睡掉了……？</p>

沃了个大槽！她好好的两天周末，就这么打水漂了？</p>

回去的路上，蔺时年似乎装着什么要紧的心事，一句话不说。</p>

方颂祺总觉得和他突然摇醒她有关系。</p>

不过看他满脸暂时不要和他说话的表情，她懒得问，主要也是她自己睡太久了，脑袋还昏着，整个人都提不起劲儿。</p>

日了个狗，这一觉睡得也太沉了吧……她除了那个掉进大窟窿的梦，什么感觉也没有，怕是真累得睡死过去……</p>

十点多钟回到半山别墅，一进门，蔺时年就让她去把药找出来补吃。</p>

“昨儿夜里睡着后就已经不疼了，还吃干什么？”方颂祺觉得好笑，头回听说药还得补吃的。</p>

蔺时年抿唇不语，兀自上楼。</p>

方颂祺以为就这么算了，和厨娘商量煮东西吃。</p>

那个老狗比，连顿饱饭都不让吃，就匆匆忙忙非得赶回来！</p>

说老狗比，老狗比就又从楼上下来了，手里还拿着药，吩咐佣人去倒了杯温水，然后把药和水杯一起递给她：“吃了。”</p>

方颂祺本来就想把这药戒掉，自然不愿意吃，乜眼挑眉，问她认为的重点：“咦，你还有这个药啊？那之前就是撒谎，骗我说没有了喽？”</p>

“把药吃掉！”蔺时年态度强硬。</p>

“吃个屁！”方颂祺绕开他要走，一把被蔺时年拽回来。</p>

“你干什么？！”方颂祺头皮炸开。</p>

蔺时年在这个时候把要往她嘴里塞。</p>

方颂祺要吐出来。</p>

蔺时年呡一口水，霍地用他的嘴堵上来她的嘴，迫使她tun口因。</p>

方颂祺怎么推也推不开他，就觉药、丸随着水滑下她的喉咙。</p>

蔺时年这才放开桎梏。</p>

方颂祺被水呛着，拼命咳嗽，并尝试将手指伸进喉咙里催吐。</p>

蔺时年捉住她的手。</p>

“你有病是不是？！”方颂祺另外一只手甩过来就给了他一耳光。</p>

周围的佣人大气不敢chuan一下。</p>

蔺时年明显不在意这个耳光，方才的强硬也消弭无踪，吩咐厨娘继续去煮东西。</p>

淡淡瞥一眼怒目圆瞪的方颂祺，他没再说什么，要上楼。</p>

方颂祺扯住他：“你踏马给我讲清楚！你刚刚究竟发什么疯？！你不觉得你需要对这个药做出解释？！别跟我说你只是碰巧买了和我一样的头疼药！”</p>

“没什么可解释的，就是你说的碰巧。”蔺时年平淡的语气如死水般毫无波澜。</p>

“为什么要补吃！为什么！”方颂祺眸光凌厉，“它是不是还有其他作用？！”</p>

“你自己吃的药，你应该自己最清楚。”蔺时年从容，从容地回避问题。</p>

方颂祺恨不得把他这张脸砸个稀巴烂！</p>

她也确实去找能砸的东西了。</p>

待她从桌子上抄起之前喝水的那个杯子，蔺时年已经走去楼梯。</p>

方颂祺还是扔出去了。</p>

自然是没丢中他，只杯子自个儿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p>

…………</p>

蔺时年进书房，快速找出一串昨天刚存上的新号码，拨出去。</p>

——是doctor-luo抵达中国后，临时使用的手机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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