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想让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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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浥尘怎么也没想到，她和林泽原本已经如同细批薄抹般的谨慎关系，会因为谢浩仪的一封明信片，就此物是人非。</p>

林泽从A城回来后，基本上回归备考生应有的状态，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文海题库。</p>

那天早读下课，谢浩仪来找陈浥尘，交给她一封信，让她代交给林泽。</p>

陈浥尘脑海里拉扯了月老的红线，被谢浩仪一刀剪断，她让陈浥尘放心，这不是情书，只是一张写了几句祝福寄语的明信片。</p>

那些年，网络通讯还没有完全普及，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明信片在国内一些地方，掀起过狂热。上有迟暮老人投寄祝福，下有芳华正茂的少年人心跳得清脆。</p>

不管怎样，有了谢浩仪的保证，陈浥尘多少心定了。她问谢浩仪为什么不自己给，谢浩仪只说，当面给，有点尴尬。陈浥尘还想说什么，人已经被推回教室。</p>

上课前，陈浥尘趁着大家没有在注意他们的时候，把明信片给了林泽，并说明是谢浩仪送的。</p>

下课后，林泽把明信片还给陈浥尘，什么也没说。</p>

结果陈浥尘烦恼了一个上午，她该怎么跟谢浩仪交待，那好歹是一个女孩子的心意，被退回，是什么意思？即使从前那些光明正大递给他情书的女孩子，他也不是那种冷着脸，一声不吭地无视的人，不收，也曾一一给予过最妥善，最低伤害的回应。</p>

更何况只是一张明信片。</p>

可是再一想，他或许没有什么不对，他好像从来不收别的女孩子送的礼物。</p>

放学后，林泽没去吃午饭，陈浥尘也没去，她思忖再三，转首，看着趴在桌子上休息的少年。</p>

“你不吃饭吗？”陈浥尘低声问道。</p>

林泽没有应声。</p>

“要不要我给你带点什么？下午要饿肚子了。”他最近清瘦了些，看似平静，平静之下姿态压人。</p>

依然没有回答。</p>

陈浥尘抿了抿嘴，轻声说：“林泽。”</p>

还是沉默。</p>

陈浥尘的声音细如蚊呐：“这是阿仪的心意，你不收，不给一点回应吗？”</p>

话音刚落，陈浥尘听见一声笑，声音中带着一丝颤，低低的，冷冷的，并没有什么力量，反而有点悲哀。</p>

陈浥尘心头莫名一颤，没有再说。</p>

林泽抬首，神情冷漠而茫然。他问她：“你想让我说什么？”</p>

陈浥尘抿紧嘴唇。</p>

林泽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的冷色的眼眸深邃复杂。</p>

“你教教我呗，怎么回应她？”</p>

陈浥尘脑海里茫茫一片，捏得笔帽要碎了。</p>

他又说：“我听你的。”</p>

陈浥尘无意识地摇头。</p>

林泽冷笑一声，低了低头，再看她时，一双清眸写上了藐视，连语调都变了，低哑而冷沉。</p>

“你有没有试过，在一瞬间，发现自己的所做的一切，是一个笑话，化为虚无？”</p>

“陈浥尘，在今天早上之前，我还是想再当一次不听话的孩子。”</p>

林泽说到最后，喉结蠕动。他拿起书包从椅子上站起身，没有再看她一眼，离开教室。</p>

头顶上方的风扇扇出来的风太凉了，窗外的香樟树上的知了太吵了，距离更远的，还有校道里嬉笑打闹的学生，太过喧扰。明明一切都在活动，为何四周还如死寂一般凄迷、低沉。</p>

谢浩仪吃过饭后，来教室找陈浥尘。</p>

“你怎么不去吃饭？我刚才在篮球场看见林泽了，太阳那么晒，他一个人在打球。我想了想，还是没有过去叫他……”谢浩仪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待走近了，发现陈浥尘有点不对劲。“你脸色怎么这么差？”</p>

陈浥尘摇摇头，表示没事。</p>

谢浩仪在林泽的座位坐下，身形一僵，随即放松，从她脸上那稍纵即逝的信息可以得知大约是椅子上还有点热度。</p>

陈浥尘觉得谢浩仪的脸更热，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心忽然拨云见日般明朗。</p>

谢浩仪没再关心陈浥尘，看看窗外，小声地问道：“给了吗？”</p>

陈浥尘点了一下头。</p>

谢浩仪莞尔一笑：“谢谢啦。”</p>

陈浥尘没说什么，从柜台里拿出“明信片”递还给她。</p>

谢浩仪一愣，随即拧眉，说：“你没给？”</p>

“给了。”陈浥尘停了一下，又说，“他还回来了。”</p>

谢浩仪接过，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风景明信片，看了看，而后阴沉着脸塞回信封里。她瞪着陈浥尘，说：“你根本没给！”</p>

“给了，也说了是你送的。”</p>

陈浥尘不会骗她，谢浩仪自己知道。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反而更差了，说：“你也拆开看了？”</p>

陈浥尘摇摇头，说：“没有。”没有看过，她大概知道写的是什么。</p>

谢浩仪看出来了，少女心思随即恼羞成怒。</p>

“对。就是表白信。我喜欢他三年了。他高中不是回城里了吗？以后肯定桥归桥，路归路，打算在初中最后这段日子里勇敢一次，不管他是否在意，起码以后自己想起来也没什么遗憾。本来想亲手给他的。走到教室门口，看见他在画你的背影，简直讽刺。之前一直不肯承认的，原来是真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罢，谢浩仪苦笑着摇了摇了头，将脸转向窗外。</p>

陈浥尘听到最后，眼眶酸胀。少年书桌上的炭笔，弃置一页沙白，笔直又尖锐。</p>

谢浩仪露出落寞的表情眺望着远方，冷声道：“你不也喜欢他么？”</p>

喜欢么？</p>

谁不喜欢？我为何不？</p>

陈浥尘低垂目光，喃喃说：“你别生气，我跟他连朋友都不是了。”</p>

那之后，林泽倒不至于对陈浥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凡有所接触，有所交流，总是点到为止。</p>

他的前桌，她的后座，写进青春记事本里最可爱感觉的排位，一直到结束出现那天，谁都想要筑起一堵墙。</p>

初一初二的学弟学妹们，蹭初三的光，放了三天假，让出教室，布置考场。</p>

中考，如期而至。</p>

三天的考试，陈浥尘发挥超常。</p>

最后一科是英语，考场里，离考试结束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检查一遍试卷后，放下笔，看看四周，考室里，有三个她的同班女同学。她是第一个完成试卷的考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