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告人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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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噩梦重启的那一瞬间, 绯控制不住地蹲下，蜷缩起来，浑身颤抖着。</p>

他们都透过图书馆的窗户, 看见了那一幕。</p>

从天上掉下来什么东西，坠落，随后是漫天的火光、强烈的冲击波、巨大的轰鸣声、遮天蔽日的灰烬……他们都看见了。</p>

但是他们都没有死。</p>

绯的大脑本能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p>

是的，图书馆里的这几名任务者, 都没有死去。</p>

冲击波撞碎了图书馆的窗玻璃, 使他们的身体东倒西歪。他们被落石和碎玻璃击得头破血流, 但并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他们远离窗口的话，那么他们甚至连这样的伤都不必受。</p>

……但是噩梦仍旧重启了。</p>

所以依旧还是有人死了。</p>

是那些疯子，还是……另外两位不知所踪的任务者？</p>

在绯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瞬间, 她就下意识抬头去看贺淑君与丁亿。</p>

随后, 她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贺淑君, 包括丁亿。</p>

他们发现, 那个原本活泼、有生机的年轻姑娘, 像是突然疯了一样。她露出一脸阴郁、绝望、灰暗的表情, 嘴里喃喃念着“末日来了”“我们都要死”等等的话，像是突然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末日论者。</p>

她怎么了？</p>

丁亿说：“就在刚才……她, 被天上的落石杀死了。”</p>

然后就变成了这样……？</p>

绯含糊地说：“可是，怎么会……”</p>

寸头打量着贺淑君, 然后说：“她就像是沉沦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中一样。”</p>

其余任务者都吃了一惊。</p>

丁亿连忙问：“你见过那样的人？”</p>

“见过一次。”寸头露出一种混杂着轻蔑与恐惧的表情，“他们成为了噩梦的囚徒。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认为自己属于那个噩梦, 并且不断地在噩梦中重复——不仅仅是嘴上重复，还是身体力行地去重复曾经的经历。”</p>

于是他们便看向了贺淑君。</p>

巫见诧异地说：“所以，在这个噩梦……被杀死, 就等于，永恒的沉沦？这怎么可能？！”</p>

“更确切的说，是死于‘天火降世’。”牧嘉实突然开口说，他在其余任务者诧异的目光中又补充说，“这是我之前知道的，那个噩梦的主人说……天火降世。”</p>

绯知道，牧嘉实的信息是来自于他此前在这个噩梦中的经历，但是恐怕其余的任务者会将他的信息来源，看做是从那位窄楼居民的口中问出来的。</p>

起码寸头就诧异地说：“哎，怎么我就没能从那个窄楼居民身上问出点信息啊。”</p>

他们嗟叹一番，随后很快回到这个噩梦本身。</p>

“所以，刚才那场灾难，就是‘天火降世’？”绯喃喃说，“死于天火降世，就会成为这个噩梦永远的傀儡。”</p>

她几乎下意识想扭头，去看看这个噩梦中的那些疯子。她忍不住想，那些疯子里，会有着其他沉沦于这个噩梦的任务者吗？就如同贺淑君这样的？</p>

不过……谁也不知道，永恒崩溃的噩梦会是什么样子。</p>

有人猜测那些消失的任务者就是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有人猜测他们只是困在某个地方，可能是噩梦，也可能是窄楼的某处。</p>

他们毕竟没有探明窄楼的全貌，也很难探明。那些犄角嘎达里的情况，谁又能明确地知晓呢？</p>

不管怎么说，此刻贺淑君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他们都对这个噩梦升起了更多的警惕心。</p>

贺淑君仍旧在浑浑噩噩地说着“末日”“天上的火”“逃不了了”之类的话，而任务者们仅仅只是对她升起了些许的怜悯，随后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现在的境况之中。</p>

任务者们说了他们探索的成果，而丁亿也将他们此前探索到的信息坦然相告。</p>

任务者们除却关注公交车、博物馆等等的事情，还格外注意了一下，在天火降世之时，这两人处于的地点。</p>

“所以……是在室外？”寸头若有所思地说，“那么如果在室内，是不是就可以躲避过去了？”</p>

“避难所？安全区？”巫见喃喃说，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看就在不远处的图书馆。</p>

绯说：“就算真的有避难所，恐怕也不可能是随随便便的一栋建筑。可能是这个噩梦中重要的场景……比如图书馆？”</p>

“图书馆肯定是其中之一。”寸头点头同意，“那么还有……博物馆？航天大楼？还有你们之前说的火锅店？”</p>

绯迟疑了一下，然后说：“火锅店，应该……不是吧？”</p>

寸头讪讪：“不管怎么说，图书馆肯定已经确定了。我们也不能多冒风险啊……”</p>

绯点头，随后说：“那么来整合一下信息吧。”</p>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看所有在场的任务者。</p>

随后她瞥见了长发男。</p>

就在这一刻，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许的疑虑。</p>

长发男，为什么没有什么反应？</p>

并不仅仅是说他在上一轮噩梦中后期的安分与沉默，更关键的是，当天火降世，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可是，他不是追求着死亡吗？</p>

在噩梦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说，当机会来临，他就会主动去送死，并且让其他的任务者都不要阻止他。</p>

可是天火降世的时候，却没见他真的去求死。</p>

虽然也有可能是没来得及，或者是那宏大的场面使他失了神，但是无论如何，他的沉默与无动于衷，都显得格外奇怪起来。</p>

他现在的表情也是……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天上，仿佛在思索着什么。</p>

追求死亡……绯的大脑中闪过一丝什么线索。</p>

但是随后，她轻轻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想那么多了。</p>

她需要考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p>

她沉默的这当口，其余任务者已经自顾自讨论起来。</p>

“噩梦的主人很显然就是在恐惧天火降世啊。”寸头大大咧咧地说着，“不过，要解决这个问题，有点难……？”</p>

“是不是需要我们找到噩梦的主人，并且让他安全地躲开天火降世？”巫见猜测，“上一轮噩梦，说不定也是因为他的死亡，所以噩梦才会重启？”</p>

寸头点了点头，又苦恼地说：“但是……好吧，直说吧，噩梦的主人是谁呢？”他有些烦躁地说，“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看见噩梦的主人啊。”</p>

“我们还有两片区域没能探索。”绯说。</p>

上一轮噩梦，他们分别朝北、朝南进行探索。</p>

南北向的这条路，直挺挺的，没有任何岔路。北面的尽头是航天局，南面的尽头是公交车的停车场，也可以说是博物馆，再往回一些则是一家艺术馆。</p>

而以他们所在的这个十字路口为中心，还有朝东、朝西的两条大路，也不知道其沿路有什么线索，它的尽头又蔓延至何处。</p>

寸头便果断地说：“那我们再往东西两面走走看，主要还是寻找噩梦的主人为主。”</p>

巫见又提了个问题：“但是，万一噩梦的主人在南北两面呢？”</p>

寸头皱了皱眉：“你们有看到容貌与那个窄楼居民相似的人吗？”</p>

先前一轮去南北两面行走的任务者们面面相觑，并纷纷摇了摇头。</p>

“但是也不一定就非得和窄楼居民长得一样啊。”巫见说，“谁知道他在噩梦中长什么样子？说不定回到了小时候都说不定。”</p>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想到了上一个噩梦里的小女孩。明明在窄楼中是一个成年女人的形象，在噩梦中却是一个小女孩，这谁想得到呢？</p>

任务者们全都烦恼地叹了一口气。</p>

寸头又主动说：“不管怎么样，性别总应该是一样的吧？”他顿了顿，“你们都遇到了什么男人？”</p>

男人？</p>

绯细数着：“航天局那边有好几个，沿路也是……不过最明显的目标，就是博物馆那边的医生，和图书馆这边的学生？”</p>

“那还有博物馆的老馆长呢？”</p>

“也算是一个。不过……”绯想了想说，“年纪差距有点大。”</p>

“还有那个徐北尽……”寸头说，又自己否认了这个猜测，“不，这不可能是他的噩梦。诶，真有点想知道，他的噩梦是什么啊。”</p>

其他的任务者也纷纷点头。</p>

他们当然也想知道，窄楼底层传的沸沸扬扬的，书店老板的噩梦，究竟会是什么样子。</p>

其实不只是他们，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想知道。</p>

“唉，有生之年能看到北北开启噩梦吗？”</p>

“那就真的是有生之年了啊。”</p>

“关于噩梦的噩梦……北北真的好故弄玄虚哦。”</p>

“什么叫故弄玄虚！这叫……这叫故弄玄虚。”</p>

“草（。”</p>

“如果小苹果想进入北北的噩梦看看，不知道北北会不会同意啊。”</p>

“小苹果不是说对北北的噩梦不感兴趣吗？”</p>

“哎呀，此一时彼一时啊。你说现在小苹果对北北都有不良居心了，怎么可能不对北北的噩梦好奇呢？他肯定想知道，折磨心上人的噩梦到底是什么！”</p>

“有道理！小苹果冲鸭！让我们也看看北北的噩梦吧！”</p>

徐北尽哭笑不得地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心里却难免一动。</p>

林檎……会对他的噩梦感兴趣吗？</p>

整个窄楼或许就只有林檎对他的噩梦不感兴趣，但或许……也只有林檎，能让他愿意敞开自己的噩梦。</p>

可是，林檎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他对他的噩梦不感兴趣。并且，也正是那份坚定，让徐北尽对他心软了一些。</p>

……而现在，他反倒希望林檎对自己的噩梦感兴趣吗？</p>

徐北尽啊徐北尽，你还真是……就如同林檎说的那样，格外难以讨好啊。</p>

徐北尽不免苦笑，暗自骂了自己一句，随后捏了捏鼻根，闭上眼睛，让自己放松一些。</p>

正是因为这样，他错过了直播间画面上，林檎若有所思的表情。</p>

任务者们讨论的时候，林檎自然没有去掺和。不过，他也旁听了他们的对话，并且听闻了“书店老板的噩梦”这个关键词。</p>

他想，徐北尽的噩梦？</p>

这的确是他一直以来忽略的东西。因为他本来就对噩梦不感兴趣，对所谓的“窄楼真相”“终极噩梦”也不怎么感兴趣。</p>

当他睁开眼睛，他就一直待在窄楼。他对外面的世界并无记忆与好奇，仅仅因为徐北尽展示出来的些许生活习惯，才使得林檎有了普通人的体验。</p>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p>

是因为徐北尽，他才感兴趣；而并不是因为生活本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