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菩提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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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手走去茶案，落座饮了一杯茶，侧眸望向缄默不语的无双，“身子可还有何不适？”</p>

无双摇头，“谢国师关心，无双已无碍。”</p>

从沽玉楼时的矜傲淡漠，到入住国师府的幽魅暗挑，再到眼前的沉静隐忍，无双像是在变换不同身份，因时而转，展示不同的面孔。</p>

究竟哪一个是她，廖深行倒不关心。</p>

他静静待在春止院，又饮了杯蔷薇花茶，这才起身走出屋门。</p>

无双望着那道挺拔清贵的背影一步步走向院门，并未挽留，只站在门前默默凝视。</p>

行至院中孤坟处，廖深行止步，对着满院蔷薇道：“有个能不惜性命去护之人，何其有幸。比这更幸的是，护得所护之人平安。”</p>

脚步声渐远，最终那道宝蓝色袍角，消失在花墙月亮门。</p>

无双走去白玉孤坟前，垂睫望着镌刻其上的‘亡妻’二字，“你呢，你是否觉得有幸。”</p>

门外倏地传来嘈杂声。</p>

“仙长，你不能进。国师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春止院打搅无双姑娘休息，您请回吧。”</p>

“我进去说几句话，几句话便好。”</p>

昨晚，生死一线间，是春止院的一位佳人蓦地出现，替她挡去赫连断一掌，那佳人也因此而受伤。</p>

浅雪心里清楚实则救下两人性命的，是对方腕上戴的那款烟灰色玉镯。</p>

若无玉镯关键时刻化形防御结界，卸去赫连断多半掌力，两人哪有命活。</p>

鸿蒙仙镯，是她父尊送予娘亲的定情之物。玉镯融入娘亲精血，与娘亲命脉相连。</p>

昨晚那玉镯撑出一道半月结界，这说明娘亲尚且在世。</p>

浅雪正与女护卫拉扯间，无双靠近院门，“让她进来吧。”</p>

无双坐在院中花架石桌旁，容色淡淡盯着几瓣胭脂蔷薇，“姑娘莫问我缘何救你，是我腕间玉镯受了感召之气，强行拖拽着我挡在你身前。”</p>

浅雪颇紧张，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又看，视线移至对方玉腕间的一款烟灰玉镯上。</p>

“你……你是否认识白芊芊。”</p>

无双回眸望她，“不认识。”</p>

浅雪激动地抓起圈着烟灰玉镯的那只手腕，“那我娘亲的鸿蒙仙镯怎会在你这里。”</p>

无双静静取下玉镯，“此镯乃一位云游方士所赠，据说是个护身的灵器。原本不信，不成想昨晚为你挡了一劫，竟是真的。”</p>

“什么方士，在哪里。”浅雪急忙问。</p>

“我先前曾去西境佛国贩茶，取道古傩国，是路遇的一位女方士送予我这款玉镯，对方黑纱遮面，我未看清她的脸，不知对方名号。”</p>

“古傩国……”浅雪沉吟，复又抬首继续追问：“她怎会将如此珍贵玉镯送给你。”</p>

无双：“她说我乃有缘人，其余的我也不大清楚。”</p>

浅雪微微垂首，眸底是巨大失落。</p>

无双将烟灰色玉镯，放至浅雪掌心，“虽不知姑娘同那位女方士是何关系，但这玉镯却同你有缘，便送予你吧。”</p>

浅雪满心疑惑，昨晚此人不但替她挡去袭来的魔气，且跪爬在赫连断脚下，求他不要杀她。</p>

彼时暗夜，灯火昏昧，但她仍旧清晰瞧见她面上的哀恸，眸底的恳求，像是为至亲至爱之人，不惜以任何代价向恶魔求情，那份由衷而发的诚恳，难道也是鸿蒙仙镯所致。</p>

可印象中，这玉镯只是一件护身灵器，并无牵制他人意识的效果。</p>

浅雪方要张口询问，无双已起身，“姑娘回吧，镯子已送你，莫来纠缠我，我这人最讨厌被人纠缠。”</p>

浅雪动了几次唇，虽然心底疑惑重重，终究还是未开口，眼睁睁看无双踏入寝屋，阖了门。</p>

她只得捧着玉镯，悻悻离去。</p>

屋门关阖的一瞬，无双背靠门板淌下泪来，面上满是不舍与哀恸。</p>

良久，她微翕着双唇，重复方才国师之言。</p>

“有个能不惜性命去护之人，何其有幸。比这更幸的是，护得所护之人平安。”</p>

但愿，她所作一切，能护她平安。</p>

—</p>

温禾醒来，头晕耳鸣，眼冒金星。</p>

盘腿坐起，脑中零星闪过带雪花的片段。</p>

昨个，她一腔孤勇替魔头，挡酒。</p>

然后把自己给挡多了。</p>

温禾回望四周，正是国师府安置她的那间寝屋。</p>

她是怎么回来的，断片。</p>

温禾晃了晃腕间花铃，“小花祖宗，昨晚发生了什么？魔头呢？”</p>

“啊，昨晚之事很简单。你喝醉倒头就睡，赫连断抱你回来后，你已睡得像头死猪，我怎样叫，你都不醒。后来赫连断便在你身侧打坐，半夜你嘟囔渴，赫连断掰开你的唇，灌了你一杯冷茶。晨起，赫连断出了门，至今未归。”</p>

温禾凿凿脑门，“什么酒，一喝便醉。我记得我酒量还是可以的，一定，一定是酒有问题。”</p>

自我宽慰后，温禾走去窗下案台找水，方喝到一半，顿住，“昨晚，魔头居然没趁我……”</p>

“没有，没有脱你衣裳，也没有趁机轻薄你。”花铃抢答。</p>

温禾仰首，灌掉剩下的半盏茶，“乱想什么，我是说，魔头居然没趁我醉酒不省人事喝我血。不对啊，你平时不是跟主子我一样魔头魔头的叫么，怎么突然改口喊他名字。”</p>

花铃如此解释：“我觉得赫连断是个爷们，竟没趁你醉酒……那个……喝你血，我决定以后称他名字，以示尊重。”</p>

温禾颇不认同地瞪了花铃一眼，窗外倏地飘进一片菩提叶，堪堪落在她眼前。</p>

温禾捻起，叶上竟有字。</p>

—</p>

踏水入阁。</p>

木七望着雕花木门处走来的倩影，温和一笑，“劳烦仙子走一趟。”</p>

温禾大大方方走进，“地仙唤我何事。”</p>

木七将人请至圈椅，亲手奉上新沏的一壶菩提茶。</p>

“先前有一事，我骗了姑娘，先向姑娘道个歉。”</p>

温禾浅嘬一口香茶，只见木七敛目道：“先前姑娘猜对了，木七心上却有一姑娘。”</p>

温禾慧黠一笑，“可是你描于花灯上的那位姑娘？”</p>

木七颔首。</p>

“那位姑娘……你们未曾在一起？”</p>

木七晦涩一笑，摇摇头。</p>

温禾再品嘬一口茶，偏首望向对方，“地仙唤我来，不单单只是为了向我道一句歉吧。”</p>

“木七确实有求于仙子。”</p>

“不要仙子仙子的唤我，我会害羞的，直接叫我温禾就……”</p>

温禾端茶盏的手一哆嗦，差点当场打碎茶盏，“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怎么突然下跪。”</p>

温禾忙扶木七起身，木七却执意跪地不起，“求仙子应我一事。”</p>

温禾怕折寿，扶额道：“你先说何事，看我能否办到。”</p>

木七眸底晕红，面上哀凄诚恳，“此事对仙子来说并不难，世上唯有仙子能帮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