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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娘早已按捺不住,由啜泣一路飙高,终至于号啕。眼前的一切,葱绿双绣杜鹃帐子,黄灿灿的赤金帐钩,桌案上花梨木五屉书格,粉彩花卉笔洗,群魔乱舞地风中凌乱了,心头似被困兽锐利地爪子狠狠挠过,连无边痛楚都失落地尸骨无存,渐至麻木。
我僵卧孤枕,双目死死地盯着头顶帐子上绣着的一朵鲜红杜鹃,那淋漓的红色似是眼底渗出的血染就的,气息从齿缝间一丝一丝逼出,汇出一句话来:“是她干的?”
度娘细长的侧影映着绡纱间透进的日光,纹丝不动,耳垂上挂的珍珠坠子如一颗白亮的钉子,将伊盯在窗上,伊低低道:“除了她,没有人敢……”
一槌定音之后心境出奇地寂静,只是呼吸粗重,像是立于极度缺氧的高原,脑海中冒出的人竟是萧尧和他那句在迷乱的痴缠中不停回荡在耳边的“珠儿,再忍一忍……”
“萧尧呢?”我面如白纸,问道。
度娘一时竟未能意会过来。我又问:“萧尧呢?”
伊方疑惑不散地回道:“大爷今日有应酬,听青花说,大爷自做了丞相,几乎日日早出晚归,或是与朝中官员相邀,或是在衙门批阅公文,不至三更不回,听说吴小姐……大奶奶常常抱怨呢!”
依萧尧的聪明睿智,只怕早已将袁氏的阴险歹毒看得通透,只是时机未到,不能轻举妄动而已。最大的掣肘自然是萧贤,袁氏再不济也是他的亲姨母,况且还有萧夫人,我痛彻心扉,深埋于心底的不能说的秘密竟然倾巢而出,“可惜萧贤是她的外甥,不然合崔萧两家之力,不愁扳不倒她这个沐猴而冠的太妃。”
我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度娘初时并未在意,只当我心如刀绞时的喃喃自语,可我翻来覆去的说,似不解其恨一般,伊渐渐把只言片语积土成山,明了其中之意,不由也摇首唏嘘起来。
良久,伊直直望着窗外,时值暮春,芭蕉新绿初张,大簇大簇的丁香在温风中笼出一段段淡紫的云,度娘骤然指向中庭,面上似喜非喜,似泣非泣,指尖颤抖着,“我……我……奴婢想到一个法子,奴婢想到了……”
度娘素来不是七情上脸的人,今日这般,实属出人意表,我不解地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伊倏地转过脸来,喜极而泣道:“奴婢想到一件事,萧二爷若知道了,不,不就连萧夫人,只怕也容不得那毒妇!”
伊语无伦次,我却心有所触,腔子里像被钝硬之物撞了一下,问道:“何事?”
度娘道:“郡主想想丞相是如何一命亡故的?”
我仔细搜索记忆的每一个角落,生怕漏掉一点尘芥,然而思虑半日仍旧一无所获,只得道:“虽是她叫丞相去榆州劳军,但那时丞相失宠,也是迫不得已,况且榆州前线虽有瘟疫流行,她却也事先给了治愈时疫的方子。”
伊一手握紧拳头,猛力砸向掌心,道:“问题就出在这张方子上,我们往榆州押运粮草时,奴婢见有士卒煎药,那药里确有丁香一味,榆州不产丁香,我一时好奇询问,才知道那是治时疫的一味药,而丞相当日前往榆州之先,便身染疾病,那药里却正好有郁金香一味。郡主还记得两年前,误食落入丁香的安神汤一事么?”
我恍然大悟,丁香与郁金香不可同食,略通医理之人便懂得,可是,我仍有疑惑,问道:“或许她不是有心,只是偶然凑巧……”
伊摇头,道:“丞相染病在家时吃的药,是她派自己的贴身医官李承烈亲自开的方子,榆州前线的方子,听说当日也是李医官的手笔,他行医二十余载,会连这样大事也不留心么?”
我不由心惊肉跳,道:“萧丞相怎么说也是她的妹婿,她怎能……”
度娘冷笑道:“不过是权欲熏心而已,萧丞相功高震主,心中防着他的不只是王爷……”
一提及爹,我的心顿时抽痛起来,我点头道:“是了,她为了大权独揽,都可以阻挠自己的亲外甥登堂拜相,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深瞳里闪过一线凛冽,我定定地看着度娘,问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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