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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叹良久,便又见前几日那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说着悄悄话,燕宁有心想要上前去问问沈大哥的事,但见对方两个女流,便不好意思张口,直到那两个丫鬟走远,他才叹了口气,快步回房歇息了。
这夜燕宁又开始练功,他独自一间房,晚上无人打扰,想着练功也是件美事,就算睡到明日中午,反正那工钱也已扣完,大不了多挑几桶水。
翌日,燕宁又睡到了午时才起,他又在管家恶狠狠唾骂之下,吃了午食,又去挑了三十桶水,便又到书房中去了,这日到了书房,他便又发现书案上画了一副新画,于是他便又题诗上去。接下来几日,他都是下午来到书房,见书案上新画,题上自己的诗词。
过了差不多半月有余,这一日午间吃饭时,燕宁未见管家身影,心中诧异,刚想问身边老许,便见管家吩咐几人抬着个小箱子走来,那管家命人将那箱子打开,只见里面都是些白花花的碎银。
管家吩咐众人一一上来领取工钱,见众人都领到了那银钱,燕宁心中竟也有些感叹,心中叹道:“在这沈府中做工一个月,便有二十钱银子,想当初在凤城时,我和那爷孙三人,只因九枚铜钱,我便被冤入狱,而那爷孙也被屈打成招,若非是这银子和那人心作祟,我又怎会落得如此啊。”
看那众人领到工钱,皆欢欣不已,他心中又想到:“沈大哥救我性命,待我不薄,我又怎地能贪图沈家的银子,实属不该也。”当下便默默不语,等到吃了饭,便又自到那书房去了。
这日到了书房,他见那书案上与往日不同,前几日他来时,这书案上总会摆上一幅画,而今日却是一副对联的上联。
他拿起那副对联一看,只见那宣纸上写着:“上元不见月,点几盏灯,为乾坤生色。”
这几个字清秀娟丽,似前代大家的簪花小楷书法,但这字却不似男人所写,燕宁捧起那幅字,观赏良久,想来沈大哥或许倾心此书法也未尝不是。
他见此上联合天气之意,想到前几日上元节时,那夜空无月,正是这般场景,而当时府内满挂着红灯笼,虽然无月色增光,但也有灯火生色。
他苦苦思索良久,始终想不到下联,便长叹几口气,将对联放下,便又埋头看书去了。
这一看便又到了晚上,他看书时,不似往日专注,始终心神不宁,想着那副对联如何解。此时夜已深,他准备锁上书房门后,便回房歇息,外面忽地狂风大作,天空一道亮光闪过,燕宁忙捂住耳朵,但过了许久,那惊雷声却未至。
他朝那空中望去,猛地大笑几声,然后朝着书房走去,拿起笔来,在今日那副上联下洋洋洒洒写道:“惊蛰未闻雷,击数声鼓,代天地宣威。”
今日正是惊蛰节气,方才燕宁见那空中随狂风大作,但雷声未起,猛然一惊,想到此句,上元不见月,惊蛰未闻雷,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那击数声鼓,代天地宣威,实是燕宁幼时路过刑场时,那刑场砍头行刑前,会有鼓手击鼓助威,那鼓声如雷轰响,如同天威。
作完此对联,燕宁方才心满意足离去。
这晚白浪掀天,燕宁并未练功,他想着自己每日都是下午去书房,不见沈复,若是自己明日早上便去,定能见到他,这一晚他便早早睡了过去。
到了这第二日,燕宁便早早醒了起来,他到那厨房外,那管家看见他,眼神奇怪,说道:“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这么早就来,我可是头一次见哪。”
燕宁干笑两声,他不愿撒谎,不知如何作答,管家却又说道:“你小子定是昨日看别人拿了工钱羡慕,想要工钱了是吧,想要工钱,你就给我早早起来,把书房给我打扫干净喽,可别给我出什么岔子。”
燕宁忙点头应道:“请管家放心,书房你就交给我,我定会打理得干干净净。”管家见他识相,啰嗦两句便走了。
待到吃过早饭后,燕宁来到书房,他见书房如昨晚一般,无人动过,想来沈复不会来这么早,他就在那边看书边等沈复,这一等就到了中午,沈复依旧未来,他想着沈复往日莫非是中午前来,这日便没去厨房吃饭,一直等着。可等到了晚上,也依旧无一人前来,他便一直等到了深夜,直到他见其余房屋熄灯,想着沈复今日不会来了,便锁好门回去歇息了。
这晚他依旧没练功便睡去了,到了第二天,他又苦等了一天,不见沈复前来;到了第三天,第四天,依旧如此。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燕宁又一大早来到书房,他习惯性地看向书案,见书案上没有新的书画对联,正准备撇过眼去,却瞧见前几日那幅对联不见了,他心中奇怪,在书案上翻找一番,没找着那对联,他便将书房找了个遍,才确定那副对联确实不在书房中后,想到:“莫不是沈大哥来拿走了那副对联?可真是奇怪,他多日未现身,却只拿走了这副对联,为何却不留新的书画在此?”
没想明白,他便不再思索这件事,找着一本儒家圣书诵读起来,这一读,又读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他放下手中书,刚想起身,却瞧见一人踉踉跄跄地进门来,那人面如冠玉,一身青白华服,不是沈复却又是谁?
燕宁忙过去搀扶住沈复,见他形如枯槁,脸色蜡黄,忙问道:“沈大哥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憔悴?”
沈复却摆了摆手,示意燕宁不用扶着他,说道:“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是家事,燕兄弟不必多问。”
燕宁听沈复如此说,便不好多问,见沈复走到书案前,拿起一张白纸,提笔便写了起来,他出笔毫无章法,燕宁在一旁看着,见他写的字不似狂草,但那些字却如龙蛇飞舞,看不清是何字。他不知沈复心中烦闷,此番动笔不过宣泄心情,并不是在书写。
沈复发泄一会儿,猛地将笔一摔,长叹两声:“天命也,天命也。”
燕宁见沈复如疯癫状,心中关切,躬身说道:“沈大哥,那晚你救我性命,燕宁感激不尽,我虽是一介书生,无甚用处,但也知晓知恩图报这个道理,沈大哥若因为家事,不便多说,我便不再多问;若是有其他难处,望沈大哥言明,我虽力薄,但若是能未沈大哥排忧解难出得一份力,也是好的。”
沈复叹了口气,他知晓燕宁为人仗义,但不愿他卷入这麻烦事中来,便摇了摇头,说道:“我无甚难处,只不过疯病发作,吓到燕兄弟了。”
燕宁见他不愿说,也不再多问,将掉在地上那笔捡起来放回原处,沈复却突然发现书案上那几幅画,他咦了一声,将那几幅画拿起来细细观看,然后看向燕宁,说道:“这几首诗,可是燕兄弟题的?”
燕宁心中奇怪,这画是沈复所作,而在书房这些时日他只见过沈复和自己前来,无其他人;想来沈复作了这么多画,还不知这诗是他所题,真是怪哉,他答道:“沈大哥,我才疏学浅,这些诗句是我闲来无事乱写上去的,若是沈大哥觉得不妥,万勿责怪。”
哪知沈复却盯着他仔细瞧了几眼,忽地哈哈大笑道:“怎会不妥?真是天作之合,真是天作之合啊。”
燕宁见沈复没有责怪,反倒夸奖,心中一喜,正想问那对联之事,哪知这时管家在门外喊道:“大公子,老爷叫你回去了。”
沈复骂了一句,无奈准备离开,却见燕宁站在一旁,担忧看着自己,他拍了拍燕宁肩膀,宽慰道:“燕兄弟不必担心,我今日忙着,只是走不开,你若是想帮我,那你就过几日帮我一个忙,你看如何?”
燕宁问道:“甚么事?沈大哥尽管说便是。”
沈复转头过来,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字,将那纸条递给燕宁,说道:“三日后是我娘的忌日,我娘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但我这不孝子近日却脱不开身,不能亲自给她磕头行礼,燕兄弟若是有心,你三日后早些到城外白马寺偏殿,给我娘孔氏烧三柱香即可。”
燕宁点头应允,那门外管家又催促起来,让沈复快点,沈复骂了几句,便出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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